数学家丘成桐:中国文化使我充满自信
中新社记者 贾思玉
假如入大学时没有选择数学,也许,丘成桐会成为一位历史学家。
但当下他的影响遍及几乎所有核心数学和理论物理分支,将菲尔兹奖、克拉福德奖、沃尔夫奖等国际科学大奖收入囊中,现任哈佛大学讲座教授。
丘成桐幼受庭训,“《红楼梦》11岁开始看,看了好几遍”。移居美国40多年,他把吟?写诗当消遣。
日前,丘成桐回到成长地香港,举办题为“数理与人文”的讲座。《红楼梦》能用数学方法续写?《史记》的结构对数学创新有启发?1个小时的演讲中,他援引20多处典故,从孟子到宋徽宗,从《文心雕龙》到苏轼《洞仙歌》,大谈文理共通的妙趣,令人联想到武侠人物参透“左右互搏”的奥义。
文理并重
对丘成桐的访问从一本杂志谈起——由他主编的科普读物《数理人文》,刚刚在港台推出两期。27岁就攻克“卡拉比猜想”的丘成桐,称办刊初衷是提升师生对学科外知识的兴趣,培养大视野、大气量,从而催生“大学问”。
“现在学科越分越细,教授和学生研究区区小问题,看得不远,不成大器,”他素来直率,“满足于在小池塘里称王,中外都有。”
为何借力於人文?丘成桐说,文以载道,数理也讲究相似的文气,创造力均源於“丰富的感情”。他续说,“一个好的科学家,会用自己的观点或自己的哲学,观察研究的大结构,做法跟文艺创作类似。”
以曹雪芹的《红楼梦》为例,他娓娓道来,“科学创造需要一个架构,将表面上可能没关系的现象或理论联系起来。用什么方法连线?哪个是真实的而且最漂亮?就像《红楼梦》,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怎样构成小说的结构、汇总成一个重要观点‘以情悟道’?”
办这本杂志是赔钱的。“主要为年轻学者和学生,”丘成桐解释说,“如同让一点微弱的光,进入一个全黑的房间,孩子的心灵可能由此打开。”
读史明鉴
丘成桐的那束“光”来自于父亲丘镇英。丘镇英与钱穆、 道扬、张发奎等学者深交,着书《西洋哲学史》留世。在父亲的教导下,丘成桐从小读书、练字、背诵诗词。
不曾想,父亲在他14岁时突然去世,顽童一夜长大,主动从书中找寻父亲的影子。“从前念的古文一下子都懂了,那时最喜欢读陶渊明的诗文。”
最近看什么书?“哈哈,我看了台湾前‘行政院长’刘兆玄写的5本武侠小说,蛮有意思,”丘成桐笑了,又补上一句,“还在看一本讲中国边疆民族史的。”儿时背着父亲追看金庸小说连载,如今已过耳顺之年,说起武侠,他似乎仍认为难登大雅之堂。
数学以外,丘成桐对历史兴趣最浓。“我读中学、大学时,念的中国历史比台湾、内地还要多,”看记者将信将疑,他又说,“你问我当时的朋友,我看《史记》、《左传》,港英政府遮遮掩掩不讲鸦片战争,我们自己会看。”
文化是根
“中国五千年丰厚的文化使我们充满自信,为什么不好好利用祖先留下的遗产?”日前的讲座上,丘成桐用抑扬顿挫的广东话诘问。
近年他不止一次慨叹,香港人的历史教育和对国家的认识大不如前,却招来一些人的政治化解读。“这个事情我今天要讲两句。”正说着,本来靠着椅背的丘成桐直起身来。
“我还没看到过一个有水平的国家或城市,不反反复复地去教导国民们本国或本地的历史。我两个孩子在美国一个小镇读小学、中学,把美国300年的历史念得滚瓜烂熟。”
“不懂或是不熟悉历史的国民,他们的感觉必定是认为自己是无根的一代,往往很肤浅地受人愚弄和误导,因为看不清现在发生事情的前因後果。”
提到香港冒起“本土化”的提法,丘成桐甩出一句话:“本土化不是一块泥巴,没有历史文化作後备,本土是什么东西?”
他直言对香港的现状感到担忧,“有一股怨气”,动不动讲政府不好,而香港需要的是一批有能力、有学问的人,带动起整个社会的活力。“旁边有新加坡、台湾,内地也在上升,香港吃老本能吃多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