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霆教授用「九霄環佩」奏出天籁之音
古琴之音，醇和淡雅，清亮綿遠，意趣高雅，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故而琴藝一直被古代文人視為「琴棋書畫」的四藝之首，傳統上便有「士無故不撤琴瑟」「君子之座必左琴右書」的訓誡。今天，古琴更像是一種神秘的樂器，它一會兒是電影《功夫》中功力強大的絕門武器，一會兒是電視劇《笑傲江湖》里能讓正邪兩派高手結為知音的紐帶，玄虛得遠離人間。16日，中國琴會會長、中央音樂學院教授、著名古琴演奏家李祥霆攜帶香港何作如先生收藏的唐代古琴「九霄環佩」，在深圳福順堂演奏了5首經典名曲，於天籟之音中呈現真正的古琴文化精髓。香港商報記者 若笑 杜潔菡
古琴傳遞的情感很豐富
在深圳福順堂舉辦的「小型演奏會」上，李祥霆教授彈奏了《流水》、《憶故人》、《陽關三疊》、《酒狂》、《關山月》五首經典名曲。
《流水》表現的是點點清泉匯集到江湖大海的意境，善彈琴的伯牙和樵夫鍾子期正是因為這首曲子相識，并使「知音」一詞流傳千古；《憶故人》又名《山中思故人》、《空山憶故人》，相傳為東漢蔡邕所作，表現空山月下徘徊沉吟，懷念友人的感傷情緒；《陽關三疊》是根據唐代詩人王維的名篇《送元二使安西》譜寫而成的，詩曰「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譜成曲后委婉動人，傾訴著知交之間深摯的惜別之情；《酒狂》據說是阮籍創作，他所處的時代社會混亂，文人報國無門又不願意同流合污而感到苦悶，為了逃避現實他們常常借酒澆愁、嗜酒長醉，在音樂里尋找精神上的慰藉，曲意間表現出一種醉意恍惚的神態和蹣跚行進、步履踉蹌的醉酒者形骸；《關山月》表現的則是戰士思念家鄉的心情。
李祥霆教授說：「現在很多人以為古琴的特質是哀怨、憂傷，但這種理解很片面。實際上，古琴傳遞的情感是很豐富的，它既可以淡雅古樸，又可以飄揚明麗，也可以奔放明快。唐代薛易簡的《琴訣》就明確指出，古琴「可以觀風教，可以攝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悅情思，可以靜神慮，可以壯膽勇，可以絕塵俗，可以格鬼神」。今天演奏五首不同的曲子，就是想要向聽者展現古琴藝術所能表達的情感多樣性。」
五首曲子中，李祥霆尤其鍾愛《關山月》。原來，他小時候第一次從廣播里聽到的琴曲正是《關山月》，當時整個人的感覺就像是被攝住了心魄，此后便開始想辦法追隨中國琴學泰斗查阜西學藝，又在1958年考入中央音樂學院，1963年畢業后留校任教，與古琴這門古雅的藝術結下一世情緣。
彈好琴功夫在弦外
近年，「古琴熱」瀰漫各地，學習演奏古琴被作為修身養性的最佳方式流行起來。在16日的福順堂「演奏會」后，有深圳的古琴愛好者便向有多年教授古琴經驗的李祥霆請教了「如何傳播古琴文化」的問題。
他的回答是：「學習古琴的人也多了起來。這本是好事，但若不能正確理解古琴藝術，那就會使好事變成壞事。要想真正能欣賞古琴，光聽古琴是絕對不夠的，你要真正變成一個音樂愛好者，因為，所有的音樂都是學習古琴進入古琴的重要條件和基礎，否則你可能連演奏的外形感覺都不對。比如你可以聽古箏、琵琶、笛子、二胡的優秀唱片，還有京劇、昆曲的經典唱段，優秀的各地民歌，甚至流行音樂，有了這些愛好你再聽古琴，自然就能分辨出來。除了音樂之外，文化藝術、雕塑、剪紙等不同形式的藝術也都對古琴的認識理解有重要的直觀的作用。比如人靠碳水化合物、空氣和水生活，但只有這些遠遠不夠，還需要維生素等等。古琴就相當於碳水化合物，但還需要其他的東西，才能真正達到深層次。」
對於坊間流傳的「學習演奏古琴先得練習呼吸」、「演奏講究的是一股「氣」」之類的說法，均被個性爽直的李祥霆教授斥之為「故弄玄虛」。他非常反對將古琴演奏「神秘化」，在與聽眾交流時不無幽默地指出：「呼吸很重要，但誰會在說話、吃飯、喝茶、休镕時特別去留意自己的呼吸呢？既然這些重要的活動都不特別講究呼吸，彈琴為什麼要特別注意呼吸？你就不怕數著呼吸會忘記音樂這回事嗎？音樂里確實是有『呼吸』，但那指的是音樂本身的句法產生的節奏感，而不是指演奏者自身的呼吸。把兩者混為一談是故弄玄虛，是對古琴藝術的曲解。」
天籟之音只認一人
當天晚上的「演奏會」，除了李祥霆教授本身是焦點所在之外，他用以演奏的那把琴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把琴名為「九霄環佩」，出自盛唐開元年間四川制琴世家雷氏第一代雷威之手，是公元756年唐玄宗的第三個兒子繼位大典上用的，流傳迄今已有1258年的歷史。琴背池上除了刻有琴名「九霄環佩」之外，龍池下還刻有「汾陽世胄國景珍藏」和「東坡蘇軾珍賞」，這兩方印代表著這張琴曾經的主人。目前為港人何作如所珍藏。
關於「九霄環佩」，還有一段插曲。得到「九霄環佩」后，何作如先生廣邀古琴名家前去彈奏。很多人在試彈后都表示它的音質不好，認為已經不適合彈奏，只能作為文物。何作如后來找到李祥霆，沒想到在李祥霆手中，「九霄環佩」再現天籟之音。從那以后，只要李祥霆需要，何作如就會派人把琴送來，免費供他使用，李祥霆也成了「九霄環佩」的惟一演奏者。
李祥霆對「九霄環佩」十分珍視。他說：「現存於世上的古琴不超過20張，我彈過其中12張，音質上佳者為8張，九霄環佩是其中音質、音韻最好的。我一直用『松透、恬靜、圓潤、雄偉、沉厚、悠遠、神奇』等七個詞來形容它，最后一個詞最特別，因為它的高八度音色比低八度的音還要寬和厚。這是打破樂器原理和聲學原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