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郑周明
当瑞典文学院宣布今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是法国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时,全世界的文学爱好者倒吸一口冷气,又是冷门!
就在宣布获奖者的当天,《纽约客》杂志兴致勃勃地写了评论,大谈乌克兰女作家斯维特兰娜·亚历谢维奇应该得奖:她身处今年全球新闻热点的中心乌克兰,她的非虚构写作也召唤着对战争真相的揭示和感官触动,她广受西方关注,在此前博彩公司的排行榜上,她长期处于前五的位置,被视作是热门“黑马”。
而英国《卫报》评论员则非常专业地表示,诺奖一向很注重全球获奖的平衡性,从最近几年获奖者的身份标签来做排除,那么今年应该轮到非洲作家了,何况距离2003年南非作家库切获诺奖也已过去11年。按照这种颇有人气的逻辑推算,今年有多位非洲作家蹿升至热门榜的前列,如肯尼亚作家恩古齐·瓦·提安哥,擅长戏剧写作;阿尔及利亚作家阿西娅·杰巴尔,擅长非虚构写作……就在颁奖前半小时,提安哥的人气从第二上升到了第一,大众以为非他莫属了。至于被替换的第一———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由于多年陪跑诺奖,几乎年年都成为被调侃的对象,在日本国内,他再次没有获奖的消息迅速占领了各大媒体头条。
基于这样的推断,无数人深信这是一把解开诺贝尔文学奖规律的钥匙,当结果不是如此时,顿时感到极大的冷门。记者找到恩古齐·瓦·提安哥的个人官网,那上面有两个来自非洲传统文化的个人图腾———盾牌和大象。这是一个地方文化特性显著的作家,有不少故事可发掘。人们甚至能想象,如果他获得诺奖,这个许久未更新的网站会迎来一场盛大的愉悦和装饰,并让大象发出“国际化”的欢呼声。
但这一切都落空了。最终获得者法国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突然跃入大众视野,成了“冷门”。《纽约时报》说:对了,我们关注过这位作家———40多年前他写《暗店街》获得法国龚古尔文学奖那会儿。
许多人说,莫迪亚诺也符合诺奖的颁奖规律———他不是北美作家,不是女作家,也不是英语写作。人们如此自我安慰并依然相信诺奖是在“排排坐,分果果”。事实上,诺奖看上去喜欢冷门,其实诺奖本身就是冷门的代名词。
每年的诺奖热门排行榜上,几乎每一位都是本国最优秀的作家之一,具备自己独特写作特征,也几乎拿遍了所有文学奖项,只差诺奖。如米兰·昆德拉、菲利普·罗斯这类被称为“不是他们需要诺奖,而是诺奖需要他们”的作家,已然超越了奖项之争。罗斯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开玩笑说,他得把书名改成《贪婪资本主义下的性高潮》,才有可能打动那几个老评委。这些候选作家通常在本国或同语系内享有盛誉,但放至全球,几乎没有几个不是“冷门作家”。2012年有多少人相信中国作家会得此奖,并且得奖者是莫言?去年门罗获奖,同样有知名媒体揶揄门罗有理由获奖,不获奖也不奇怪。每年有200多位优秀作家被推荐进入诺奖评审遴选,有众多水平一致的作家可以拿奖,只不过有人等了多年,有人未等到而去世,也有人估算了下年龄,感到遥遥无期。
当我们以为诺奖喜欢冷门的时候,其实是因为众口难调,僧多粥少罢。特别是那些被誉为大师级开宗立派的作家,如普鲁斯特、乔伊斯、卡夫卡、托尔斯泰、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纳博科夫等都未获过诺奖,我们如何还能理性看待该奖?这简直就是一个冷到冰寒的奖项,只是一个家族一个评委会选出的奖项,既然人为,也就必然充满了偶然和不确定性,以及被各种因素动摇的可能。它生于冷门,不以为冷,就这么简单。
就如莫迪亚诺,诺奖授奖词称其“唤起了对最难以捉摸的人类命运的记忆,并捕捉到了法国被占领期间普通人的生活”,并解释说在他的小说中,“回忆、身份、时间都是反复被提及的主题”,这个评价几乎是在回馈了对普鲁斯特式叙事的一种迟来奖赏,我们可以说这种叙事是20世纪最流行的主题之一,也可以说还有好几位同类作家可以和莫迪亚诺一起并肩获奖。
关于诺奖,伴随它的疑问中冷门并不是大问题,相反另外两个问题值得关注,其一是包括文学奖在内的所有诺贝尔奖,近四分之一是由犹太人获得的,包括莫迪亚诺。其二则是英国那个博彩排行榜,我们发现在提前预测中,2011年的特朗斯特罗姆排第二,2012年的莫言排第二,2013年的门罗排第五,今年的莫迪亚诺也是排第五,是不是精准得吓人?该博彩公司负责人在一次访谈中提到制作此排行榜时,作品翻译语言的多样性和近年全球媒体关注度是最大的参考信息———这就是为什么村上春树多年位居第一。这同样解释了诺奖视野与大众期待的趋近,它不会真的选出一个谁都没听到过的名字,它一直以为它选出的是热门作家,至少在局部区域内是如此。
对于不熟悉的大众而言,谁都可以获奖,谁都是冷门。至少,莫迪亚诺还影响过王朔和王小波,他擅写巴黎,他寻找大家共同期待的青春记忆,对我们来说,他将会是近年获奖者中最具畅销元素的一位。热闹过后,还是把诺奖简单当作一份阅读书单,开始埋头阅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