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橫空出世 專家:多做少說 更明智
近日,一個名為「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的概念橫空而出,備受各界矚目。從李克強總理海外不遺餘力地推銷,到本月4日中國高鐵墨西哥中標,再到習近平主席提出的「一帶一路」戰略構想,脫胎於此的「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并非官方說法。
受訪專家認為,所謂的「中國版馬歇爾計劃」通過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亞投行)支持亞非拉等發展中國家基礎設施建設,從中國角度看是為了解決自身產能過剩、更好利用大量的外匯儲備和進一步推動人民幣國際化。專家亦指出,人民幣國際化進程雖在加快,但還不足以撼動美元的地位,也不足以支撐目前宏偉計劃的實施。另外,中國經濟的海外拓展料將招致美日等國的阻撓,「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的實施不會一帆風順。對中國而言,多做少說是更加明智的選擇。香港商報記者 朱輝豪 蔡易成
中版馬歇爾計劃引熱議
最近幾天,「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的概念在網絡上引發不少熱議,受到各方的強烈關注,一時間對此概念的解讀與分析甚囂塵上。此前,有媒體報道,中國計劃設立一隻規模達千億元的基金,為「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助力。另外,中企中標墨西哥高鐵,斬獲高鐵首單被外界分析人士認為是「中國版馬歇爾計劃」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
外界普遍認為,「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概念的提出可追溯到2009年。當年7月,中國政協委員、國家稅務總局原副局長許善達在應對當時出口頹勢會議上提出了「和諧世界計劃」或「共享發展計劃」,希望通過推動中國企業「走出去」來消化國內的過剩產能,同時推動人民幣國際化。該計劃的核心內容是:國家承擔貸款風險,企業輸出過剩產能,人民幣國際化,三位一體。官方表述為:向亞洲、非洲、拉丁美洲等發展中國家宣布中國願意向友好國家提供國家貸款用於借款國的基礎設施建設。渠道可藉助現有的中非合作論壇、上海合作組織、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等。
而所謂馬歇爾計劃(The Marshall Plan),官方名稱為歐洲復興計劃(European Recovery Program),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美國對被戰爭破壞的西歐各國進行經濟援助、協助重建的計劃,對歐洲國家的發展和世界政治格局產生深遠的影響。該計劃於1947年7月正式啟動,并整整持續4個財政年度之久。在這段時期內,西歐各國通過參加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總共接受了美國包括金融、技術、設備等各種形式的援助合計130億美元。
符合中國經濟發展方向
尽管「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的概念仍是坊間提法,但外界的分析和揣測確實引人深思:中國目前戰略的出發點是否正如外界所傳聞的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把中國目前所作所為比作「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是否確切?中國有無必要搞一個「馬歇爾計劃2.0」?
此前,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林毅夫提議,為了掃除金融危機給全世界帶來的陰影而建立一個富有「馬歇爾計劃」精神的全球恢復基金。林毅夫建議世界上發達國家和外匯儲備大國今后5年內拿出2萬億美元,主要投資於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等「瓶頸」項目,以帶動全球經濟復蘇。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院長金燦榮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認為,從中國和亞洲各國的利益來講,中國有必要成立「馬歇爾計劃」。他認為,中國國內市場趨向飽和,產能過剩嚴重,需要在海外開拓市場。「亞洲大部分國家是發展中國家,對他們來講,要發展需要基礎,這個基礎需要中國的參與。亞洲地區需要8萬億美元的投資,中國建設投資銀行、進行區域開發等,這既利於亞洲經濟的發展,也利於中國經濟的發展。」他說。
深圳大學國際經濟法律與政策研究所所長葉興平向本報表示,目前媒體熱炒的「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其實只是10多年前「走出去」戰略的升級版。所不同的是,當時的「走出去」戰略側重對外直接投資,投資主體基本上來說是企業;而這項所謂新馬歇爾計劃,如果能夠得到實施的話,其行為主體是中國政府,主要通過中方參與或主導的「金磚國家開發銀行」、「上合組織開發銀行」和正在建設中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亞投行)支持亞非拉等發展中國家基礎設施建設,從中國角度看是為了解決自身產能過剩、更好利用大量的外匯儲備和進一步推動人民幣國際化。
中國資本加快走出去
雖然中國的戰略目的是否真如外界所傳聞的實施「中國版馬歇爾計劃」還不得而知,但近些年來中國政府一些戰略決策的實施確實引發了外界的遐想。興業證券日前發布研報指出,后金融危機時代,中國在世界經濟中扮演的角色越發重要,2013年末,相比2008年末,中國GDP占全球GDP的比例,已經從7%提升到了13%,成為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對外政策發生系統性轉變:以福塔萊薩金磚貨幣體系和金磚開發銀行為標誌性事件,「中國版的馬歇爾計劃」已經啟動。
在政策方面,2001年,中國政府確定「走出去」戰略,鼓勵中國企業「出海」投資。如今,不少中國企業已經積累了「走出去」的資金和技術,并看到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后的海外機遇。去年十八大指出「全面提高開放型經濟水平,加快走出去步伐,實行更加積極主動的開放戰略」,「走出去」已經升級為國家戰略。今年10月24日,以中國為首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成為中國向全亞洲進行資本輸出的戰略性平台。另一方面,隨著上海自貿區的試驗,國家境外投資政策的改革為中國資金「走出去」指明方向。發改委《境外投資項目核准和備案管理辦法》(9號令)和商務部的《境外投資管理辦法》(3號令),給中國企業赴境外投資松綁,大幅下放管理權限,進一步簡化境外投資的審批和備案流程,以備案制取代了核准制。商務部的3號令更是已經實行了負面清單的管理模式。另外,近期,不僅監管層對外投資審批的流程大大簡化,高層領導人更甘當「推銷員」,助力涉及高鐵、能源、基建等在內的國內企業加快海外投資的步伐。
2020年外投或超2萬億美元
葉興平表示,今年年初甚至更早時候,國內外就已經有人預測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在2020年即可超過1萬億-2萬億美元。在常規情形下,這樣的目標不可以想象,因為2013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剛剛突破1000億美元。但是,如果中國在目前對外投資已經積累足夠強大的動能基礎之上發揮好上述各項區域性投資銀行基金的杠杆效應,超常規的增長還是可以期待的。至於在新的對外投資發展戰略上冠以「馬歇爾計劃」之名,情况或許真的有些不同了。
他認為,無論中國是否以「新馬歇爾計劃」的名義推進「走出去」的對外投資戰略,經過近20年實踐,中國確實需要根據自身條件調整這項戰略實施的具體方式或步驟,突破過去在直接投資方面分散、形成不了規模的局限性,改變在間接投資上過分集中對部分國家國債投資的局面,更好、更合理的使用外匯儲備資源,同時將中國在若干領域技術和生產能力發揮到極致。
一帶一路有望近期獲批
自習近平在去年9月和10月分別提出建設「新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戰略構想后,有關這戰略規劃的解讀和猜想就從未停止。直至今年10月,高層領導人的密集調研預示了這一戰略啟動的加速。日前,有媒體報道稱,9月底上報國務院的「一帶一路」規劃有望近期獲批。
有分析人士認為,這一規劃出台的國內背景主要是中國的產能過剩和大量的外匯儲備。「一帶一路」不僅能消化過剩產能,同時能在提高自身外匯資產收益率的同時進一步推進人民幣的國際化。具體來看,絲綢之路經濟帶同時具備能源和地緣安全意義。「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是中國連接世界的新型貿易之路。
「包括對外投資在內,更進一步發展對外經濟是中國既定國策。中國不會因為任何困難而放弃在這方面的進取和作為。中國事實上也在積極推進亞投行等多個金融平台的創立或建設,同時運用包括金融手段在內的一切方法開拓『一帶一路』,使其成為中國對外開展貿易和投資的橋梁或紐帶。或許,對中國而言,多做少說是更加明智的選擇。」葉興平說。
人民幣國際化尚需時日
今年,中國總理多次出訪歐洲,在加強雙邊或多邊貿易的同時,也使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不斷加快。有分析人士認為,「馬歇爾計劃」背后是美元的全球化,用美元貸款,用美國制造,用美元結算,「馬歇爾計劃」能夠成功,實際是美元國際化的成功。因此,「中國版馬歇爾計劃」要有收獲,就必須以人民幣的國際化為前提,但如此一來,就不會是一個單純的經濟問題。
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員周方冶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由於美元擁有難以撼動的霸主地位,其靠鑄幣稅就能保證美國經濟的繁榮。相比之下,尽管中國走出去的投資戰略實際上會客觀推動人民幣的國際化,但人民幣的地位與美元仍不能同日而語。值得強調的是,就算有一天人民幣地位能取代美元,中國也不會利用貨幣的強勢地位稱王稱霸。周方冶指出,中國會和合作的國家分享收益。「如果說在人民幣國際化的過程中會一定程度削弱美元地位,那也是發展中國家自我的金融合作,將美國不應有的超額收益重新分配,不存在中國通過這種方式取代美國的金融霸權地位的說法。」他說。
中國外匯投資研究院院長譚雅玲也持同樣的觀點,她認為目前人民幣跟美國當時實施「馬歇爾計劃」時美元所起的作用相比,「馬歇爾計劃」實施時,美元已經是自由兌換貨幣,而且1944年確立的布雷頓森林體系也已經確立了美元的國際霸主地位。然而人民幣目前在國際的貿易結算領域、投資領域以及儲備貨幣領域的地位和影響力都是微乎其微。「即使是已經在國際市場取得的一些所謂國際化的成果,更大程度上也是建立在人民幣升值的基礎上,說穿了就是市場對於人民幣繼續升值的預期并未破滅。然而,只要人民幣持續幾年貶值行情,人民幣在國際市場上的價值也就沒剩多少了。」譚雅玲說。
【人民幣國際化急進】 人民幣直接兌換貨幣 時間
美元 --
日圓 2012年6 月1 日
澳元 2013年4 月9 日
紐元(新西蘭) 2014年3 月19日
英鎊 2014年6 月18日
歐元 2014年10月1 日
新加坡元 2014年10月27日
此馬歇爾非彼馬歇爾
從整體來看,所謂「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是建立在「一帶一路」規劃基礎上,面向東盟、中亞等地區。另外,在資金投向、影響意義上,「中國版馬歇爾計劃」也與美國當年的馬歇爾計劃存有許多不同之處。
葉興平認為,這兩者之間至少有三個方面不同。第一,受益對象不同。美國的馬歇爾計劃主要是針對當時的西歐國家,順帶支持個別經濟落后國家。而中國版的新馬歇爾計劃的重心顯然是幫助亞非拉發展中國家振興本國經濟。第二,動機不同。馬歇爾計劃不完全著眼於美國自身經濟利益,事實上除德國外很多受援國在該計劃完成后并沒有如期償還全部本息,有一些項目甚至變成了無償援助的性質。美國還著重考慮的是如何扶持西歐諸國尽快從二戰廢墟中站立起來以對抗正在強大的蘇聯勢力。而中國則不能不特別考慮投資資金的本息回收。第三,國際環境不同。二戰結束時,美國不僅是勝利的同盟國中的領袖,而且在經濟、軍事和其他很多方面已經成為世界老大,推行這項計劃的阻力很小。而中國今天所面臨的情形雖然也有有利的地方,比如全球經濟發展乏力,特別是發展中國家急需調整產業結構以跟上全球經濟變化的節奏,中國自身經濟發展勢頭也比較強勁,但是美國、日本和歐盟仍在國際經濟中扮演重要角色,主導著現有游戲規則。這將制約著中國「走出去」的步伐。
發展進程不會一帆風順
在全球貿易方面,美國正試圖繞開中國而推進TPP(跨太平洋夥伴關系協議)、TTIP(跨大西洋貿易夥伴談判),搶占全球貿易新規則制定權。葉興平分析認為,毫無疑問,如果大張旗鼓或高調推行所謂新馬歇爾計劃,這將給「中國威脅」論者提供口實,尽管實際情况不一定是這樣。美國實施馬歇爾計劃在實際上達到了提升和凝聚西方力量對抗蘇聯的效果。將中國的對外投資戰略與馬歇爾計劃聯繫在一起,當然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個實在通過經濟手段擴張勢力或影響力。况且,「中國威脅論」已經由來已久,在全球範圍還有很大市場。
一方面,中國比起美日等老牌資本輸出國缺乏對外投資上的足夠豐富的成功經驗,也有可能忽略或輕視對目標國或地區影響投資的政治風險的潜在危險。如果說經濟和項目技術的風險可能帶來的主要是投資效益的減損的話,那麼政治風險中的國有化、內亂和戰爭則可能讓這樣的投資血本無歸。在當今,發展中國家所在地區的這種風險發生的機會并不是發展中國家自己所能夠掌控的。葉興平指出,美國等發達國家不會坐視中國在經濟以及經濟影響力上做大。美國在太平洋和大西洋兩邊分別積極推進跨太平洋夥伴關系協定和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關系協定,是為了如奧巴馬所說的「美國決不做老二」的在經濟上采取的舉措。如果在對外關系上更具有進攻性的共和黨在兩年后執政,恐怕美國會以更加強硬的態度對付中國在發展對外經濟方面的種種努力,其中自然包括這項所謂的「新馬歇爾計劃」的實施。這一點可以從近期發生的事態窺見一斑。一是美國反對中國與其他發展中國家創建「亞投行」。二是「軟弱的」奧巴馬所代表的民主黨在今年美國中期選舉中失敗,美國國會參眾兩院均由共和黨人控制。這意味著,兩年后任何共和黨候選人競選成功執政絕對不會像「跛足的」奧巴馬那樣在推行強硬的外交政策上四面遭受鉗制。
中國資本如何輸出?
中國政府提出用5000億美元的規模建立「和諧世界計劃」或「共享發展計劃」的基金,其中包括1000億美元或其他外匯規模和3萬億人民幣規模,即民間稱的向外投資的「4萬億」。
如何輸出「4萬億」?
金磚國家開發銀行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即亞投行)肩負重任。今年7月,中國、巴西、俄羅斯、印度和南非簽署協議成立金磚國家開發銀行,主要資助金磚國家以及其他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該銀行總部設在中國上海,初始資本為1000億美元,由5個創始成員平均出資。今年10月,以中國為首,包括印度、新加坡在內的21個國家共同決定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法定資本為1000億美元,中國持有最大股份。中國向全亞洲輸出資本的戰略平台亦由此建立。根據亞洲開發銀行的預測,2010年到2020年,亞太地區約有8萬億美元的基礎設施建設資金需求。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所長姚枝仲測算,亞投行資本金1000億美金,通過金融杠杆放大5至10倍,將能撬動5000億至1萬億的資金支持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