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年西伯利亚的寒风又开始肆虐中国的时候，出柜的除了我们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库克之外，还有我们各家熟悉的老朋友秋裤。似乎从08年开始，许多热衷于追逐时尚潮流的青年人每年到了秋冬之交的时候就犹如爆发流行性感冒一般地呼吁抵制秋裤。传闻对秋裤的抵制运动起源于一位杂志女主编在接受电视采访的时候表明对于秋裤“己所不欲”且周围的人也不能“有欲”的拒绝态度。潮流总是周而复始的，身处“秋裤冰河期”的我们却少有人知道秋裤曾有过叱咤时尚界的光辉岁月。

裤头从腰间开始，裤筒一直延伸到脚背上方，整个脚部裸露出来的同时整个腿部被包裹住；裤筒紧贴着臀部和腿部各处皮肤；布的质地比普通丝袜厚而比普通裤子薄，常为不透明的单一种颜色——这就是最普通的现代秋裤的样式。

古代版本的秋裤可以追溯到中世纪时期的欧洲。当时的欧洲主流文明从贵族到平民男性均以秋裤为日常穿着，这种古代秋裤欧洲人称之为紧身裤（hose）。创作于11世纪的贝叶挂毯（Bayeux Tapestry）描绘了关于诺曼征服英格兰的黑斯廷斯战役（Battle of Hastings）的始末；挂毯其中有一部分是关于盎格鲁－萨克逊时代最后一位君主哈罗德（Harold Godwinson）的加冕仪式，画面里从国王到贵族乃至侍从均穿着从覆盖腰部的衣服内部延伸出来直至鞋子的古代秋裤，这种古代秋裤覆盖了下身所有衣服和鞋子所覆盖不到的其他面积。有学者认为，这种古代秋裤的设计最大的效用是骑马，爽朗而毫无羁绊的下身骑在马鞍之上使得骑士们动作更灵活、控马更方便。

哈罗德的加冕仪式。贝叶挂毯，法国BAYEUX MUSEUM

与同一时期的英国人相比，作为侵略者的北欧维京人则穿着布质绑腿或者直接赤裸整个腿部和脚步，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或者“光腿的不怕穿秋裤的”。这群衣衫褴褛的维京人在英国人看来是十足的“乡巴佬”和野蛮人（barbarian），两军对战在服装上面可谓是早期的“国军对阵土八路”。没有秋裤的维京人却凭借着充满小兵团作战的盾墙阵以及与生俱来的勇猛使得对手英国人异常头疼。但是最终，穿秋裤的英国人还是打退了光腿的维京人；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想到输给了后来穿秋裤穿得更多花样的法国人。于是，英国迎来了法国人执政的诺曼王朝时代。

光腿的维京人袭击村庄。MS M.736 fol. 10r, Miscellany on the life of St. Edmund, Pierpont Morgan Library, New York

到了中世纪末期，英国都铎王朝前半部分，时任国王亨利八世（Henry VIII）除了与罗马决裂而自立门户建立英国国教之外，还带头建立了秋裤审美的新时尚。当时的人认为男性小腿肚子的形状决定了他的腿是否美观，而紧致的秋裤则让男人的腿的形状无所遁形。对自己小腿形状不满意的亨利八世于是在小腿肚子的位置往秋裤里面塞软垫，使得自己的腿形更丰满和挺拔。修身塑形的秋裤让中世纪的欧洲人在缺乏现代整形手术的技术下也能达到“体外植入假体”的功效。

爱穿秋裤的亨利八世。King Henry VIII by Hans Holbein the Younger, Walker Art Gallery, Liverpool

到了16世纪，最古老的秋裤样式有了影响深远的巨大变化。原本是类似于现代女性丝袜那样从腰部一直延伸到脚部的紧身裤（hose）结构，到了这个时期则分割成独立的两件构件：上部的构件从腰部一直延伸到膝盖左右的位置，有点像是现代的休闲短裤，但裤口位置紧贴腿部并且用钮扣、细拉绳、或者带搭扣或别针的拉绳扎紧封口，这部分的裤子叫做马裤（breeches）；下部的构件则与原来的紧身裤结构相似，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长筒袜子。

与最古老的秋裤款式成功普及了社会各个阶层的旧状况不同，新的分部式秋裤在法国只普及了贵族阶层，于是在18世纪末爆发的法国大革命之中，分部式秋裤被来自下层的革命者看作是法国贵族阶层的象征。马裤一词在英语里是breeches，而在法语里对应的词则是culottes；不穿分部式秋裤的下层革命者于是顺理成章地被称为sans culottes，对应英文是without breeches。1792年10月14日，一名叫谢纳尔（Chenard）的演员在一个公共庆祝活动中首次向公众介绍sans culottes的服装。自此之后，无论在街头抑或在地方议会和雅各宾俱乐部，人们纷纷穿着sans culottes出现在各种场合，并自称为“真正的爱国者”（”true patriot”）。后来除了蓬松敞口的sans culottes裤子之外，人们还推行穿木屐（clogs）来与上层贵族进行更大的衣着区分。正如当时一位旅法的英国人在看到法国社会夸张的服饰变化之后，感慨地说：“法国服饰潮流的变化速度比英国快十倍。”面对着“服饰无政府主义”（vestimentary anarchy）带来的从紧致的分部式秋裤转变到蓬松开口的sans culottes的巨大变化，出于在大革命期间对政治方面的考虑，法国政府在1793年颁布了一个规定全国人民服装穿着要求的法令。但是由于很难界定一些模棱两可的服装是否违法，最终法令的执行不了了之。法令的颁布引发了人们对于自由的大讨论，最终“人的外观和穿着自由”成为了法国大革命原生和独创的对自由理解的重要核心理念之一。在中国有“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而在法国则有“一条秋裤引发的革命”。

穿秋裤的法国军队与不穿秋裤的Le Sueur两兄弟。画作：栽下自由之树。E. Le Sueur, Planting the Tree of Liberty, 1792. Musée Carnavalet, Paris

“一条秋裤引发的革命”使得法国人走出了分部式秋裤的时代。之后两百多年间，作为世界服饰潮流引领者的法国时装业引领着全球走向服饰多样化的新纪元。与此同时，服饰穿着自由的概念也深深烙印在新时代的每一个人的心中，使得人们能保有一个对于个人自由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概念，以便去更容易理解对于个人自由概念的模糊方面。

即便各种古老款式的秋裤已相继在历史的潮流中被淘汰，或许我们只能从讲述文艺复兴时期故事的舞台剧中才能寻觅到老式秋裤的影子，但相对于时装潮流的效应，秋裤在实用功效上的发展更让人触目。时至今日的秋裤已发展成不仅防寒保暖、更是具有肌肉拉伤恢复、剧烈运动保护等不可估量的实用价值，继续为着人类的生活提供不可或缺的支持。继续为着人类的生活提供不可或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