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人在總結詩人的創作成就與時代的關系時，曾經發現了這麼一個「規律」，即所謂「國家不幸詩人幸」，指的是生活在國家災難頻仍時代的詩人，其創作成就往往更高。這其中的原理在於，現實苦難往往為詩人提供了良好的創作題材，并激發了其創作靈感。如果套用這個說法并略作改動，以「國家不幸總統幸」來形容目前俄羅斯的形勢及總統普京的近况，倒也十分合適。

　　普京因禍得福

　　眾所周知，近來俄的經濟狀况是一天不如一天，盧布呈直線下跌之勢。但美聯社18日公布的民調顯示，總統普京的支持率不降反升，有84%的受訪民眾「強烈支持」或者「支持」普京的政策，比2012年同期的民調結果高出20多個百分點。看到這樣的結果，多數人都會問這樣的問題：俄的國家不幸，何以反而把普京送上了個人權威的巔峰呢?

　　本來，「國家不幸總統幸」就是個正常現象。因為國家災難頻仍，正好可以成為領導人大顯身手，帶領國家走出困境，從而成就個人偉業的良機。這方面的例子不勝枚舉，比如美國南北戰爭期間的林肯總統、大蕭條時期的羅斯福總統，二戰期間英國的邱吉爾首相、法國的戴高樂總統等等。這些人都在國家面臨生死存亡的特殊關頭，帶領人民力挽狂瀾，最終使國家起死回生。所以，僅就國家之「危」成為領導人成就個人偉業之「機」而言，「國家不幸總統幸」這個規律確實是存在的。

　　但目前的俄與普京卻根本不是這回事。不僅普京能否把俄帶出目前的困境是個問號，而且國家到了這一步本身就與他有很大關系。如果說油價下跌是普京無法把控的客觀因素所致，那麼在烏克蘭問題上因用力過猛而招致西方制裁，普京就難辭其咎了。不僅如此，這些年俄一味靠賣油賺錢，這樣畸形的發展模式早晚要出事。而最近十幾年來在俄當家主政的正是普京。

　　顯然，上述因素本應導致領導人的支持率暴跌，但普京卻能反其道而用之，上演了一齣「國家不幸總統幸」的好戲。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俄公民社會發育不成熟

　　這里面的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比如，俄的輿論環境相對單一，反對總統的聲音受到壓制;普京吞併克里米亞契合了俄民眾的帝國雄心;政府宣傳成功地把罪魁禍首引向西方等等。但在筆者看來，這一切能夠順利實現的前提，則是俄的公民社會還遠沒有發育成熟。

　　何謂公民社會呢?政治學家有很多定義，但在筆者看來，最核心的一點就是人民把自己當成國家的主人，把政府當成自己的服務者。在公民眼中，政府做得再好，那都是應該的，不值得表揚，更不需要感激;相反，只要有一點做得不到，都應該被批評或問責。

　　如果用這樣的標準衡量，俄的公民社會至多處於孵化期。即使到了目前這個地步，多數俄羅斯人仍然把普京當作救世主，而不是責任人。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普京政府享受的是「有限責任，無限權力」的待遇，而不是公民社會要求的「無限責任，有限權力」。

　　其實，不要說國家到了俄這樣的境地，就是把國家治理得風調雨順，在成熟的公民社會里，領導人的支持率也不會太高。以美國總統奧巴馬為例，上月底的民調顯示，奧氏的支持只有39%，為上任后最低。但實際上，奧巴馬的治國業績還是很不錯的，幾項主要的經濟社會指標都是公認的「優」，比如失業率很低，經濟增速明顯等等。但即使如此，美國選民卻并不買奧巴馬的帳。這其中既有現實原因，但更深層的原因則在於，公民社會是在低支持率的方式讓政府倍感壓力，從而減少其庸政、懶政的可能。我們經常會在新聞中看到西方領導人支持率「再創新低」，其深層原因也正在於此。

　　反過來，如果國內輿論一片阿諛奉承之聲，那政府勤勉理政的動力又從何而來呢?俄羅斯人以如此高的支持率回報普京的執政「業績」，那為此承擔后果也就怨不得別人了。

　　香港商報評論員 余永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