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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沙娜:敦煌洞窟圖案解密人

2015-03-16
来源:香港商报

  《花開敦煌-常沙娜圖案研究與應用展》繼北京今日美術館展覽后來到深圳關山月美術館。展覽展示了常沙娜與父親常書鴻兩代人與敦煌的淵源,有她少女時期在敦煌的臨摹作品,歷代敦煌圖素分析,更美的部分的是她的花卉創作,各種蘭花、杜鵑、百合、石竹珥珥以前鮮有人知,是第一次公開展出。

  此次展覽的策展人黃炫梓女士介紹,常沙娜是藝術家,是藝術教育家,曾擔任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院長15年,桃李遍天下,今天內地幾乎所有美術教育的領軍人物和中堅分子多是她的弟子。她還有一個重要身份是工藝美術設計師。展覽把她與敦煌所有相關的作品、設計做了結合,呈現在公眾面前,看她如何把敦煌藝術殿堂上的東西拿到生活中,在生活的應用品上得以體現。香港商報記者林濤通訊員陳紅娟

  作為藝術家、設計家,常沙娜一生研究敦煌藝術,有「沙漠之花」的美稱。早在上世紀50年代,她就利用敦煌古典圖素作創作與設計,人民大會堂宴會廳頂燈、北京展覽館、首都劇場、民族文化宮都留下了敦煌的影子。紀念香港回歸的那朵著名的「金色紫荊花」雕塑,也是她的設計。

  「花開敦煌」是常沙娜第一次完整呈現六十多年來工作的重要記錄,250件作品,多數為第一次呈現在眾人面前。深圳展的開幕式后,八十多高齡的常沙娜做了一場兩個半小時的演講,講述她和敦煌的淵源。

  它是中國裝飾藝術的形象記錄

  多年專注對敦煌莫高窟石窟的圖案研究,對每一個圖案她幾乎了然於胸。她說,莫高窟歷代的裝飾圖案在敦煌石窟藝術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作為對建築、壁畫、彩塑的裝飾,都各具濃厚的裝飾風味。裝飾部分最多的是位於窟頂的藻井、平棋、人字披椽間的圖案。還有佛的背光、邊飾、龕楣、華蓋、佩飾、地毯、服飾、欄板、蓮座、地面花磚等等。石窟中無處不繪有各類花草、雲紋、火燄紋、動物等裝飾圖案。只要踏進洞窟,窟頂、四周牆面、地面,每一寸空間都是由壁畫和裝飾圖案精心構成的,敦煌石窟可謂是一座集繪畫、裝飾為一體的精美而華麗的藝術殿堂。按照石窟中裝飾的部位及不同的用途,把千變萬化的龐雜圖案歸納為20個類別:藻井、平棋、人字披、龕楣、華蓋、佩飾、邊飾、地毯服飾、頭飾、手足、動物、樹木、供器、寶座、火紋、火燄紋、雲紋、幾何等等。這些表現吉祥的圖案蓮花、卷草、寶相花、聯珠紋、回紋、鳳鳥、如意紋、雲紋等以多種形式組合,根據需要出現在不同的部位,幻化多變。

  敦煌的裝飾圖案有明顯的時代特徵。北魏、西魏時期,以簡單的蓮花、水渦紋和三瓣葉忍冬草植物組成特有的圖案。藻井以蓮花為井心圖案,四角上配以上身半裸的飛天和火燄紋,色彩則以土紅色為主調,其間突出石青石綠,兼用深褐色、黑色做襯托,并以白點、白線為亮點。

  以幾何形及動物形象為主的圖案,至隋唐逐步轉變為以植物形象為主。旋轉自如的籐蔓、卷草、花葉,在節奏韻律之中充滿了動感,在敦煌唐代洞窟中可以看到長達兩三丈的邊飾,一氣呵成蜿蜓卷曲,籐蔓上布滿了初萌的枝葉、含苞的蓓蕾、盛開的花朵,蓮蓬、葡萄、石榴等各種。

  「敦煌石窟歷代的裝飾圖案是對中國裝飾藝術形成、變化和發展的形象記錄。」

  莫高窟壁畫、織物上的裝飾圖案,很自然地跟壁畫、織物形成一片,與表現的內容完全相吻。這些圖案往往不大,不摘出來,看壁畫一看一片,毫不起眼。「把它們單獨摘出來,哇,太漂亮了」。火燄紋、雲紋、幾何紋主要來自織物。而蓮花是莫高窟最主要的花卉形象,在歷代各類藻井圖案中有生動表現,受此啟發,上世紀50年代參加北京人民大會堂設計時,她以唐代藻井圖案為藍本,設計了人民大會堂宴會廳的天頂。

  敦煌蓮花幻化成大會堂天頂

  上世紀50年代,為慶祝新中國建國10周年,首都進行了以「十大建築」為代表的大規模建設,人民大會堂、中國歷史革命博物館、中國美術館、北京火車站、工人體育場等大型公共空間在很短的時間拔地而起。那時才20多歲的常沙娜正在林徽因身邊工作,被有幸安排從事人民大會堂宴會廳、民族文化宮以及首都劇場、首都機場、燕京飯店、中國大飯店等工程的建築裝飾設計和壁畫創作,對她的一生都產生深遠影響。

  她回憶,用敦煌唐代藻井的蓮花為藍本設計了人民大會堂宴會廳的天頂,材料用的是石膏。我畫設計圖后,工程師提示,你畫得很好看,但是不適合宴會廳的需要,要把照明、通風、結構、材料要結合起來。她思考,把通風口和燈組合在其中;光只集中在里頭不行,照明不夠,又在邊上擴大項鏈一樣連在一起,跟花瓣相吻合。工程師滿意了:多漂亮,把項鏈連在一起,照明問題也解決了。常沙娜說,參與「十大建築」,我受益匪淺,學了很多東西,那時的設計到今天看都沒有落后。「我們搞設計,一定要材料、功能、工藝各方面結合。周總理講:古為今用、洋為中用,要民族的、要科學的、要大眾的。這是他的宗旨,也是我們的方向。」

  大會堂南門廳的設計,靈感同樣來自唐代藻井圖案,把蓮花燈改成現代的吊燈,用玉米做裝飾;人大會堂接待廳東側半圓休息廳天花板的裝飾也來自敦煌圖案,很實用;設計飛大會堂東門外立面須彌座浮雕裝飾,蓮花被要求改用向日葵,但那些伸展的花瓣、枝葉之間的交錯與呼應,很容易辨認出它的源頭所在。「不是設計一個石窟,用的顏色、色彩、工藝要完全結合現在功能的需要。但它的根底來自敦煌,是敦煌圖案的運用和發展。」

  靈感來自敦煌童子功

  人民大會堂設計以后,常沙娜把精力轉移到工藝美術設計上來。視野打開后,思路愈加開闊。

  敦煌石窟中常用的人字披,是經典的仿木結構的屋頂建築形式之一。一個豎的東西,中間有圖案的裝飾——利用了這種式樣,我設計了一個刺繡,后來發展為「春夏秋冬」四個連屏:牡丹,代表春天;荷花,代表夏天;菊花,代表秋天;梅花,代表冬天。這樣就把人字披的元素用在日常用品上了,來自敦煌,又不是复制敦煌,就運用了它的結構,它的裝飾形式,但是工藝是變了,這也是一種運用。

  上世紀90年代,常沙娜受邀為北京天主南區教堂搞設計彩色玻璃。主教希望用葡萄和麥子的元素。她想到了隋代的藍牆紋,上面有飛天,底下是天宮平台的藍牆。按此形式,利用了麥子和葡萄。建成后效果非常好。常沙娜感慨:我的很多東西都屬於在敦煌的童子功。

  遙想當年,常沙娜隨父親常書鴻從法國回到祖國,在殘酷的抗戰烽火中,湖南、江西、貴陽、四川一路輾轉。1942年,常書鴻以破釜沉舟的決心去了敦煌,開始敦煌藝術寶庫的保護、整理、研究工作。1943年底更將沙娜與母親從重慶接到敦煌安下家,希望在家人陪同實現他的偉大事業,父親是「敦煌癡人」,常沙娜的藝術生涯也從領悟、描摹敦煌藝術開始,并與一生敦煌不離不弃。

  上世紀40年代,許多畫家前往敦煌莫高窟學習、考察,臨摹壁畫、汲取藝術靈感。年紀小小的常沙娜,有幸與這些藝術前輩結識,起點就非常人能及。張大千亦曾兩次前往敦煌,她回憶,1943年張大千離開莫高窟時,半開玩笑地對父親說:「我們先走了,而你卻要在這里無窮無盡地研究保管下去,這是一個無期徒刑呀!」父親笑著說:「即使是號床『無期』,我也在所不辭。因為這是我多年夢寐以求的工作和理想」。張大千臨走時還送給常書鴻一張紙條,上面記錄著他搜尋到的莫高窟水渠旁野生蘑菇的路線圖。常書鴻看后寫下一首詩:「敦煌苦,孤燈夜讀草蘑菇。人間樂,西出陽關故人多。」其樂觀心態躍然紙上。

  傳統與大自然是設計創作的源泉

  談到今天的工藝美術設計,常沙娜認為,傳統與大自然是設計創作的源泉。她一生愛花、愛畫花,近十幾年來,她以彩繪沒骨等細緻的手法描繪各類花卉,栩栩如生,雅致明媚,侯毅明說:「看到她的花人整個都安靜下來。」

  在常沙娜眼里,大自然的花卉太豐盛了,過去的蓮花、梅蘭,過去沒有蝴蝶蘭,應該把這些花形用在現代生活的裝飾上。但是我發現,我們現在不會用了。我老在批評,我看不慣。面料設計不用傳統,也沒有花卉、沒有幾何形。要麼就用豹子皮、虎皮、蛇皮,我報上看了有一句話,「你趕時髦就意味著丟失了文化」!

  中國幾千年的文化歷史,敦煌就1500年歷史,我們要好好地運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是重复是不行,要有基本功、要研究,要與功能、材料、比例、尺度結合起來,這樣的設計才是有發展的。

[责任编辑: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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