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 記者 郭芳 | 北京報道

 

　　7月末，因原副部長張力軍的落馬，環保部再次陷于輿論的風口浪尖。

 

　　舉報信稱張力軍將機動車尾氣檢測行業當提款機

 

　　今年63歲的張力軍已從環保部副部長任上退休兩年多，終歸還是“晚節不保”，于7月30日被中央紀委宣布接受組織調查。

 

　　從公開履歷看，張力軍在環保系統深耕多年。1997年開始，張力軍歷任國家環境保護局計劃財務司司長、國家環境保護總局污染控制司司長；2004年12月至2013年2月，張力軍任環保部(2008年3月前為國家環保總局)副部長長達8年多，其間分管的領域包括污染控制司、環境監察局、污染物排放總量控制司等要害部門。

 

　　他曾被認為是環保系統中專業能力較強的官員，對環保領域的各項數據了然于胸，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均由他代表環保部在新聞發布會上發言。即使卸任后，他仍屢屢發言，一些言論曾引起較大爭議。例如，在2013年全國兩會上，全國政協新聞發言人呂新華說，花18年治好空氣太久。張力軍隨后在經濟界分組討論時說：北京這樣的地方不用個15年、18年，很難治理好空氣。張力軍還公開表示，汽車尾氣排放是目前造成北京環境污染的“罪魁禍首”。這一度引起輿論的爭議。

 

　　此次張力軍被查，或也與其分管的大氣污染防治領域有關。

 

　　去年，一封針對張力軍的舉報信被寄往紀檢部門和媒體。這封題為《揭發“霧霾惡果背后猖狂權利黑手”》的舉報信稱，張力軍等人利用職權授意并伙同編造虛假資質、篡改國家標準、串通騙取中標、制售假冒偽劣計量用檢測產品牟取暴利。舉報信中直指張力軍簽發的多份污染控制相關標準及文件或違法，并造成全國霧霾污染嚴重。“該標準導致污染限值高出新車排放標準10倍以上，造成全國尾氣檢測一片混亂，機動車污染無法控制。”

 

　　該舉報信還稱，張力軍等人授意成立所謂國家級專家組、利用國家監管平臺宣傳假冒偽劣企業業績，以達到共同牟取暴利的目的。凡涉及機動車尾氣排放檢測設備或網絡建設的政府采購項目，都派這一國家級專家組參與評標，中標單位無不是利益鏈條中的3家企業，該3家企業非法獲利超過20億元。

 

　　張力軍還被舉報涉嫌為下屬、子女輸送巨額利益，將其主管的機動車尾氣檢測行業當作提款機。

 

　　針對張力軍的舉報未止于此。2014年11月，中央第三巡視組進駐環保部。據悉，環保部內部人員也向巡視組舉報了張力軍。之后，在環保系統內部，便有張力軍或被查處的傳言傳出。因此，此番他被宣布接受調查，內部人也并不感突然。

 

　　張力軍究竟涉及哪些問題，仍有待官方的進一步查實和公布。

 

　　據媒體報道稱，張力軍的3位下屬也已被控制，張力軍被查或牽出環保部“窩案”。不過，該消息未能得到官方的證實。

 

　　中央巡視組進駐環保部 環評問題成主要問題

 

　　談及環保部存在的腐敗問題，無法繞開去年底中央第三巡視組對其展開的巡視。

 

　　一個值得玩味的細節是，中央巡視工作領導小組成員、辦公室主任黎曉宏不僅出席了中央第三巡視組進駐環保部的動員會，還特別“坐鎮”對環保部的巡視意見反饋現場，親自傳達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巡視工作的講話精神。其他的單位多由巡視組組長動員和傳達精神，黎曉宏并未出席。環保部則兩次都被“高配”。

 

　　在中央巡視意見反饋之前，中央已對環保部的掌舵人進行了調整。2015年1月28日，原清華大學校長陳吉寧被任命為環保部黨組書記。13天之后，中央第三巡視組向陳吉寧反饋了巡視意見。一個月之后，陳吉寧替代周生賢，出任環保部部長。已滿65歲的周生賢調任全國政協人口資源環境委員會副主任。

 

　　此前，周生賢掌管環保部長達9年之久。在此期間，周生賢親歷了環保總局升格為環保部，親歷了環保的地位從政府的邊緣議題逐漸上升為主題，也親歷了環保矛盾最尖銳、最突出和最復雜的時期。

 

　　像所有主司棘手問題的部門一樣，掌舵人或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因環保矛盾而積生的民怨最終也發泄在了周生賢及其他主司環保的官員身上。

 

　　在兩年前的十二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第六次全體會議上，根據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的提名，決定國務院副總理、國務委員、各部部長等人選。《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在會議現場見證了選舉結果的公布。連任環保部部長的周生賢獲得了171張反對票、47張棄權票、2734張贊成票，贊成票為所有部長中最少。這一選舉結果令全場代表嘩然。大約10分鐘后，全國人大環境與資源保護委員會主任委員、副主任委員、委員名單草案也獲得了850張反對票、120張棄權票、1969張贊成票。一時之間，選舉會場甚至出現了“騷動”。

 

　　環保矛盾的尖銳由此可見一斑。

 

　　從中央第三巡視組反饋的巡視意見也可見環保系統的沉疴。2月9日公布的巡視反饋意見稱：干部群眾反映的問題主要是：在建設項目環境影響評價（編者注：即所謂“環評”）方面，一是未批先建、擅自變更等環評違法違規現象大量存在，背后隱藏監管失職和腐敗問題；二是有的領導干部及其親屬違規插手環評審批，或者開辦公司承攬環評項目牟利；三是環評技術服務市場“紅頂中介”現象突出，容易產生利益沖突和不當利益輸送；四是環評機構資質審批存在“花錢辦證”現象，后續監管不到位；五是把關不嚴、批而不管、越權審批不僅導致污染隱患，而且加大權力尋租空間；六是地方環保部門環評審批中腐敗問題易發。在水體污染控制與治理科技重大專項資金管理使用方面，存在套取財政資金現象。其他方面，多數部屬單位未配備紀檢干部，履行監督責任的組織保障缺失；固體廢物管理領域廉政風險高，環境執法督查領域存在濫用權力現象。

 

　　巡視意見中自然也少不了那一句：巡視組還收到反映一些領導干部的問題線索，已按規定轉中央紀委、中央組織部及有關部門處理。

 

　　張力軍的落馬證明這并非一句套話。張力軍之后環保系統是否還有其他官員被牽出尚不得而知。

 

　　在巡視意見反饋3天后，陳吉寧召開黨組會議，部署巡視整改。他在會議上表態，抓緊篩選一批、查處一批、處分一批、通報曝光一批環境違法典型案件和移交的問題線索，從依法行政、嚴懲腐敗、建章立制三方面共同發力，強化“不敢腐”的震懾氛圍、“不能腐”的制度約束、“不想腐”的思想防線。

 

　　陳吉寧啟動“環評風暴”

 

　　陳吉寧履新之后，環保部查處了多名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的官員。其中，對兩名正司局級干部給予黨紀處分，對4名司局級干部進行了問責和誡勉談話，共退款處理92人次，120余萬元。

 

　　但這只是“毛毛雨”，環保系統腐敗真正的“重災區”是環評領域，這是中央巡視意見中重點突出的問題，也是陳吉寧重拳出擊的對象。

 

　　在整改通報中，環保部徹底整頓環評“紅頂中介”，要求全國環保系統所屬環評機構2016年底前與環保部門完全脫鉤，其中環境保護部部屬單位全資或參股的8家環評機構2015年底前率先脫鉤。

 

　　針對有的領導干部及其親屬違規插手環評審批或開辦公司承攬環評項目牟利的問題，環保部對2012年以來117批次環評資質審批、648項建設項目環評、729個竣工環保驗收有關情況進行逐一清查；組織部領導班子成員、近期退出班子的老同志、機關副處級以上干部、部屬單位班子成員共453人，對其本人及其父母、配偶、子女及其配偶、其他特定關系人，有無插手環評審批、開辦環評公司或在環評領域從業情況，進行全面申報，對有的領導干部因工作需要在環評公司兼職、個別領導干部和個別領導干部親屬持有本單位開辦的環評公司股份等問題，按有關規定及時做出處理；出臺《關于嚴格廉潔自律、禁止違規插手環評審批的規定》，明令禁止暗示、默許、說情、打招呼、批示、強令等6類插手環評審批的行為，今后發現此類問題，嚴肅處理、決不姑息。

 

　　此番整頓被外界喻為陳吉寧新官上任啟動的“環評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