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夏季,他都会在德国南部乡下的花园里,大量采集花粉,用于一系列花粉作品中。
收集筛选花粉,用纱网将花蕊和粉分开,这个从1977年开始已在重复进行的行为,被他一直看做是一个“仪式”,整个采集工作更像是一次自省的修行。收集筛选花粉,用纱网将花蕊和粉分开,这个从1977年开始已在重复进行的行为,被他一直看做是一个“仪式”,整个采集工作更像是一次自省的修行。
当我们驻足于MOMA展厅,凝视着这个永恒不变的自然之物,感受事件本身与自我,时空上的距离在此被悄然抹去。
1950年,沃尔夫冈·莱普出生于德国。幼年时,时常跟随着热衷于东方文化的父亲,出游阿富汗、印度、伊朗核土耳其等国家。童年时期跟东方有关的旅游经验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也为其将来放弃医学、从事艺术埋下根基。1974年,从医学院取得博士学位后,沃尔夫冈·莱普并没有追随父亲的脚步从医,而是决定成为一名艺术家。
在他撰写毕业论文《南印度乡村地区的饮水卫生调查》期间,跟随父亲前往南印度,在印度教圣地马杜赖开展了一项人文组织计划书。
正是这段在印度乡村的经历,让沃尔夫冈·莱普得以了解印度农民的简朴生活,更对医学研究的意义产生动摇。“医学是一门研究身体的自然科学,可以我不认同医学对人的看法,我需要正视其他与人类生存有关的问题。然科学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仅仅是一部分而已,并不是所有的一切”,他意识到,医学所能就只的不过是人的身体,却无法医治人的精神世界和灵魂。南印度的这次出行,成为转变的关键,沃尔夫冈·莱普决定通过艺术,尝试探讨医学所无法给出的答案。
从70年代中期开始,沃尔夫冈·莱普运用牛奶、大理石、花粉、米粒和蜂蜡等自然元素,创作了一些列具有象征意义的装置作品。
他曾在南印度祠堂中见到当地人用牛奶、椰汁、糖、米粒和其他东西进行的祭祀仪式,这个经历与他后来创作的第一件作品“奶石(milkstone)”有很大联系。
创作于1975年的“奶石”,由一块6厘米厚的白色大理石和人为填充牛奶组成。每天早上,艺术家或工作人员会用新鲜的牛奶,擦拭并填充大理石表面。多年医学院研究,让沃尔冈夫·莱普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的场面,他却一直受困于人的躯体与生和死的关联中,在他看来,生命与死亡的意义在医学中并不存在。
而“奶石”正是他对这一命题的回答。观众目光停留在光滑的表面,大理石和牛奶在日光灯的映辉下反射出暧昧的光感,不同明度的白色得意完美融合。两种色调一致的物体,质地却完全对立,不仅表现出固态和液态的平衡,更传达出一种介乎矛盾与共性的美感。
时间是“奶石”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大理石和牛奶合二为一,只是一个时间上一个空间上的短暂相遇。牛奶成为纯净理想的载体,以极为抽象的形式,激发观众的自我想象。
跟很多追求外在表现形式的艺术家比起来,沃尔夫冈·莱普更像是通过艺术进行自省、自我修行,将自己在不同文化中感受到的启发,转化成作品。
1977年,沃尔夫冈·莱普开始在大自然中进行重复作业,在德国南部的郊区采摘蒲公英、松树和榛子花粉。花粉的采集、筛选,然后用纱网在此筛选花粉,将花蕊和粉分开。
当全身心的投入到自然世界里,作为整体的一部分,自我的意识反而被削弱了。花粉被视为生命力的象征符号,常常以不同的展示方式,重复出现在他的创作中。
在“五座不能攀越的山”、“榛子花粉”、“无所——无时——无形”等一系列以花粉为主题的创作中,花粉边缘的细微不同相当耐人寻味。花粉被散落至地板上,两者之间时而有明显的界限,时而边缘模糊,营造出一种失重之感。
期初,沃尔冈夫·莱普利用玻璃板承受花粉,同事形成切面板的清晰界限,后来他尝试将花粉直接撒于地面,发现自然而然形成的散漫边缘,反而强调了花粉的独特性,也更贴合自己的想法——花粉漂浮的感觉,完美呈现了物质向非物质的过度过程。
花粉本身并没有叙事性,但这种形式简单的物体,却蕴含着艺术家对信仰的思考。他认为花粉作为植物生命的开始,象征着一种周而复始、不断回还的永恒,这种潜在的可能性是既纯粹、又复杂的。
在1985年在首次展出的作品“五座不能攀越的山”中,五个高7公分的黄色小山,被并排放置在地面上,沃尔冈夫接着这些微小的榛子花粉小山,喻意大自然能量的聚集,观众结合作品的标题,不免幻想到宏伟的金字塔。
2011年,在芝加哥艺术学院的展览上,沃尔冈夫调整并再现了他的早期作品“无所——无时——无形”。
他将米粒堆积成两万五千座小山,并在其中掺入九个用黄色花粉聚成的小丘。圆锥形的米粒堆铺满了整个空间,黄色的榛子花粉散发出微亮的光,与一堆堆白色形成强烈对比。
花粉和米粒创作出一个冥想之所,观感超越了语言的必要性,观众在宁谧的空间中,感受无色与有色、无限与有限的对立美感。
尽管在表现形式上有所不同,但沃尔冈夫·莱普的艺术风格和创作理念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他总是将两个完全矛盾的元素放置在一起,通过探索对立事物平衡共存的状态,带出一个“非因果思维”的概念。
自文艺复兴以来,科学、因果关系和推崇逻辑的思维方式,在西方文化的物质领域中占据着统治地位。但由此也引申出一个争议——对其他思维方式的包容性问题。沃尔冈夫·莱普与主流立场逆向而行,受到父亲挚友的影响,沃尔冈夫·莱普从小就对东方的艺术、哲学、土耳其和伊斯兰文化特别感兴趣,尤其老子的《道德经》,是促使他反思和质疑西方传统思维方式的根基。
人们对事物和现象的关注,往往会导致对整体的忽视,无法意识到隐藏在深层次、最本质的东西。正是在对事物整体与部分、现象与本质等矛盾的激辩关系中,对立的事物相互依存、共生。
自1987年开始,沃尔冈夫·莱普增加了创作的素材,以三年前的作品“米屋”为灵感,使用蜂蜡制作了多个雕塑装置。
从密闭的空间“它方——真理密室”、在法国南部比利牛思山洞的岩壁上铺满蜂蜡的“真理密室”、由蜂蜡建筑的大金字塔“不生不灭”到近期由油灯、镰刀、香灰和陶盆组成的作品“夜里从水井里爬出的眼镜蛇”,都存在视觉与嗅觉上的关联性。
沃尔冈夫为他在1988年创作的第一间蜂蜡房取名为“献给另一个躯体”,而这里谈论的躯体一词,并非是指人的身体,而是意指超越物质与时空的非物理躯体。
这座用暗黄色灯泡照明的密闭房间,构成一个隐秘的场所,切断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身处在难以辨识的时空中,“空间——时间——躯体”被加以提炼,犹如一个浓缩身体与精神、净化意识的过程。而嗅觉上对蜂蜡的熟悉,以矛盾性的存在,将观众从超现实的感官体验中拉回到真实的世界。
在过去三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沃尔冈夫·莱普却从外在所影响过,坚定地围绕着生于死、施与受、短暂与永恒的无限巡回,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创作过程,与自我进行对话。
用浅显易懂并且辨识度极高的自然元素,构成长方形、圆锥体、房子、小船和密室等象征符号,供给给观众一个走进艺术的入口。
如今,越来越多的当代艺术家找到了讨巧的办法,将注意力过度集中于外在的表现形式,创意成为艺术复制的点缀,至于艺术的核心理念,却鲜有人触及。
沃尔冈夫·莱普作品中具有对立特征的平衡之美,不仅唤醒了诗意的想象力,更引申出一个超越语言的开放性空间,任由观众在其中畅游。
恰如《道德经》所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想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