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在接受上的危险大约是读者会中途放弃,不与我“死磕”到底。我确实挺为难读者的。希望这困难能以价值获得补偿,即艰涩之后能有所快乐。
从1978年就开始文学创作,“文坛老将”王安忆历来在作品完成后有几分胜算。可是,写作《匿名》,她常常会有一种恍惚感,甚至怀疑如此写下去有没有前途。她感到了困惑,史无前例地希望听到一些回应。她说,这是她整个写作中心情最复杂、最跌宕起伏的经历。
复旦大学教授张新颖评价王安忆写了一个“大故事”。写一个人与人、人与社会上发生各种各样的关系,写一百年或一千年的历史,都有可能是小故事。但是王安忆的《匿名》是有核心的。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世界大而空虚,个人在时间当中处于怎样的位置,在空间中处于怎样的位置?这样的思考和讲述下的故事,是一个大故事。
而在这个故事的背后,王安忆的老朋友陈思和肯定了她的“具有挑战性”的精神,中国找不出第二人。一般作家会延续自己的审美趣味,被读者认可,即按照读者喜欢的不断地复制。但是王安忆在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她走的道路也越来越复杂。
王安忆:问题并不在此。花了两年多写的《匿名》,读两个星期依然可以读完。读真比写的快乐,创造总是比消耗来得缓慢和困难。我们不能要求读者和作者同样艰辛,正相反,希望他们能够从我们的劳动中得到愉悦。我说过的小说被过度消耗也许在另一个语境中。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匿名》在接受上的危险大约是读者会中途放弃,不与我“死磕”到底。我确实挺为难读者的。希望这困难能以价值获得补偿,即艰涩之后能有所快乐。
王安忆:景物铺陈是我向来爱好的,《长恨歌》前几章都令人不耐烦了,我重视空间的戏剧性,将空间布置好,人不说话也自有传达。小说是依附在时间的流淌上,空间转瞬即逝,挽留它停滞是义务。用文字语言刻画建设,还是仰仗时间使它存在。作者的想象力是主要的工具,身体经验攫取的材料,如何认识决定于如何起用,材料本身是客观的,质和量都有限。小说写作则是主观的工作。
王安忆:陈思和于我,不单纯是评论家的身份,可说是思想与文学的知己,我并不将他的话当作评论家的发言。这也见出从80年代始的作者与批评的关系。开头好,步步好!我们共同创造一个文学的天地。我想,大约有些接近英国现代文学中弗吉尼娅·伍尔夫和福斯特的关系。他们都是小说家和批评家,从这点说,我希望陈思和有一天也写小说。而这一点是可以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