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興杰

　　換鈔之后印度還是現金經濟，只不過非常可能是對那些貪腐分子形成威懾，可以割一茬兒韭菜。

　　莫迪去日本坐新干線的時候，印度國內的老百姓幾乎都在忙活一件事情，那就是換鈔票，因為換鈔，還出現了墜亡和自殺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呢？11月8日晚上，莫迪發表演說，突然宣布印度要換鈔票，現存的500和1000盧比的鈔票停止使用，在未來50天到郵局或者銀行換成新版的500和2000面值的紙幣。一時之間，印度國內人仰馬翻，貨幣是經濟的血脈，要全身換血，當然是個大手術了，莫迪對于這一政策的效果充滿信心，呼吁民眾忍耐50天，50天之后，他要給民眾一個有希望的印度。不能不佩服莫迪的想象力，如果換鈔可以革新一個國家的話，那每個國家都可以換鈔玩玩了。

　　為什么要換鈔票呢？莫迪有四大目標：打擊貪腐、打擊黑錢、打擊假鈔和打擊恐怖主義，可以說一箭四雕。至于效果如何還是要拭目以待，對于莫迪這樣有想象力的政策，我們不妨做一下反推，這四大病癥的根源在于印度的貨幣嗎？如果是的話，換鈔不失是一個簡單高效、精準的藥方，除了打擊假鈔之外，其余三項似乎都不會取得太明顯或者持久的效果。至于假鈔，誰能保證新版的鈔票不會出現假鈔呢？當然，新版鈔票內置了跟蹤裝置，能夠觀測到貨幣在全國的流向。這樣的設置似乎與貨幣的本質有出入的，如果你在家囤積太多的鈔票會不會像打擊毒品一樣被檢查呢？

　　莫迪作為一個強勢的政治家，有改革的魄力和目標，但是上任兩年來，在改革的問題上進展并不是很大，換鈔，更像是一場沒有做好準備的秀。換鈔，在很多國家都出現過，巴西在上個世紀90年代換鈔，主要是為了防止通貨膨脹，但是治理通脹的后續效果取決于巴西央行的貨幣政策，而不僅僅是換鈔。以換鈔的形式實現改革的目標，甚至許諾給民眾一個朗朗乾坤，只能說是畫餅充饑吧。

　　印度的經濟比較有特色，主要是現鈔經濟，90%的交易是通過現金完成的，不到七分之一的人擁有信用卡賬戶，曾經印度央行行長拉詹上任之后就將推廣銀行卡作為重要的改革措施，因為普通民眾很難通過銀行卡接入到印度的金融體系之中。當然，對于身份信息尚不健全的印度來說，發銀行卡、建立全國性的信用體系還是非常不容易的。現金交易意味著可能會出現龐大的地下經濟，世界銀行的估算是，黑色經濟占印度經濟總量的23.2%，差不多有4000億美元。黑色經濟的存在當然影響了政府的稅收，印度國內繳納個人所得稅的不到3%，莫迪曾經“誘導”印度的有錢人申報個人所得稅，如果報稅的話，只需要繳納30%-40%的稅收，但是應者寥寥，這項有“善意”的改革不了了之。

　　換鈔是不是就可以解決印度的問題呢？非也。換鈔之后印度還是現金經濟，只不過非常可能是對那些貪腐分子形成威懾，可以割一茬兒韭菜。比如一些黑錢已經被打對折了，一些沒有繳稅的錢可能會變成廢紙，當然滋生了一個新的行業，就是倒賣貨幣。換鈔，也不折不扣地成為一次財富的重新分配。80%的鈔票需要換，這對于普通民眾來說就是一次折騰，對于經濟來說，是暫時地換血，甚至會造成休克。也因如此，莫迪呼吁民眾能夠“擔待”和忍耐，等換鈔結束，一切都好了？

　　對于錢少的人來說，換鈔可能不是負擔，對于有積蓄的人來說，真是一場災難。貨幣不僅是交換的符號和媒介，也是財富的載體，換一換，看上去很簡單，背后卻是巨大的財富流動，紙幣是有形的符號，換鈔也是政府權力的擴張。尤其是莫迪在高度保密且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宣布換鈔，難免會引起國內的混亂。也許需要忍耐的并不是印度民眾，而是莫迪能不能熬過這50天換鈔的震蕩。

　　當年歐元流通是經過了充分的輿論、制度和設備的準備，而印度的換鈔行動，可以說倉促至極，有20萬臺A T M機沒有更新，結果不能提取新鈔。這樣的政策別說要達到四個目標，不引起經濟社會的混亂就已經不錯了。對于印度來說，需要做的可能不是換鈔，而是建立更加綿密、覆蓋全國的信用體系，而不是在鈔票上打主意。換鈔也為印度的網上支付創造了難得的機會，把鈔票逼成網上的數字，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實現這種騰挪。治大國如烹小鮮，莫迪的猛藥估計治不了沉疴。

　　(作者系國際關系史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