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很強烈,舞台邊上還有樂隊,我在觀察,身邊坐著其他行業同獲諾獎的人,對面坐著瑞典皇家的國王、王後、公主們,我感覺我作為一個來自高密的農民孩子,能夠在北歐這樣一個富麗堂皇的講台上領獎確實很不容易。”
2017年1月11日,北京皇家飯店的“莫言長篇小說系列最新版暨莫言作品獨家授權新聞發布會”上,莫言重新回憶起四年多之前他領獎的那個晚上,那個穿燕尾服的晚上。
今天莫言穿著一件深灰色中式對襟大褂,跟現場讀者說“下午好”和“再見”的時候靦腆地揮揮手,絳紅色的袖口裏,露出一大一小兩個手串。
曾跪在桌子上寫作
從2012年獲獎至今,莫言鮮有新的作品問世。壓力是自然的,他常常夢見自己寫出了經典的作品和美麗的句子,直到猛然驚醒,才發現空歡喜一場。發布會上他很坦率地說,“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很努力,盡管這幾年我參加了很多社會活動,去了很多地方,寫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但我對文學夢想的力度沒有減弱,對寫經典文學作品的准備沒有停止,我一直在搜集各方面的材料,甚至也悄悄地到一些我准備寫作的小說人物所生活的地方去做一些調查和采訪。”
與這種“千呼萬喚不出來”的緩慢創作境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莫言口中跟餘華當室友的日子。
莫言在魯迅文學院和北師大聯合舉辦的寫作班裏學習過兩年半的時間,《酒國》是這個時期創作的,當時身體不好,莫言就跪在桌子上寫。寫完後還是室友餘華幫忙把作品背到了浙江海鹽的老家,投給當地的雜志。
更早些時候,莫言曾因為整天給全國大大小小的雜志報刊投稿,發件量太大,遭到部隊裏負責收發信件的老孫的嫌棄。據莫言自己回憶,寫作旺盛時期曾經在兩年內寫出80萬字的作品。
莫言簡單回顧了自己三十多年的創作曆程,第一次發表作品的激動經曆如今仍曆曆在目。1981年10月份,保定市的文學刊物《蓮池》刊登了莫言的作品《春夜雨霏霏》,給了莫言72塊錢的稿費。這個數字在當時是什么概念呢?“我每個月的工資是15塊,部隊連長的工資才52塊。所以大家都知道大隊裏的保密員發財了,要我請客。我花了10塊錢買了只烤雞,還買了最貴的酒和煙,把戰友都叫了過來,大家非常高興。”
不過莫言也表示,不用過度美化那個一份文學刊物可以發行數百萬份、一次詩歌朗誦會可以讓首都體育館座無虛席的80年代,“都說80年代是文學的黃金年代,但當時我們也沒有感覺到有多么的黃金,甚至還感覺到挺壓抑,小說經常因為描寫了什么情節被退稿,被批評。”
“莫言作品全編”長篇小說系列
“我們是魯迅的直系傳人”
不到兩個小時的發布會裏,莫言提到了魯迅兩次。第一次,莫言說明自己此番將發表過的全部作品交付給浙江文藝出版社的原因時提到,他從小是讀著魯迅、茅盾、鬱達夫這些浙江籍作家的作品長大的,從他們的作品中汲取了很多力量,發現了很多主題。“我們的很多作品延續了魯迅所要討論和表現的重要問題,我們是他的直系傳人。”第二次,是莫言向讀者解釋自己曾宣稱的寫作理念,80年代把好人當壞人寫,90年代把壞人當好人寫,現在把自己當罪人寫,這在某種程度上是跟魯迅學的。“魯迅為什么偉大?魯迅經常自我拷問,即便寫一件小事,也得進行嚴酷地自我拷問。”
這種文學上相互傳承和借鑒的關系,莫言還舉了肖洛霍夫跟海明威的例子。“肖洛霍夫的《一個人的命運》和海明威的《老人與海》,我們都讀了,根本想不到這兩個小說怎么有借鑒和學習的關系,但是一經點破以後,你想《老人與海》,一個老人在海上跟一群鯊魚搏鬥,最後一無所有,拿著一個鯊魚的骨架回去。再想想《一個人的命運》,從家庭中被抓去做戰俘,兒子、老婆,什么都沒有了,最後收養了一個小孩兒跟自己相依為命,還真是有一點的相似性。”善於學習別人,在別人的故事裏發現其他人發現不了的靈感,這是莫言給年輕人在寫作上的建議。
當被問及如何看待現在的“IP”現象時,莫言表示自己是個對戲劇很感興趣的作家。小時候看了很多地方戲曲長大,他很擅長把人物的對話當作台詞來寫。他的一些作品被改成了電影,陸陸續續地也有一些導演和演員來談改編。“IP我不是特別知道,我知道是一個綜合著作權,會由一個小說改成電影、電視、手遊、漫畫等等各種各樣的形式。我覺得這對作家來講是一件好事,一個作家(有)兩個IP夠吃好多年的。但最根本還是把小說寫好,至於什么IP不IP,這不是我的事情。我寫一個小說能夠IP當然好了。”
據悉,此次浙江文藝出版社獲得獨家授權的“莫言作品全編”,囊括了莫言自1981年開始創作以來發表過的全部作品,屬於第一次全面、系統、完整地展示莫言迄今為止的創作成就,涵蓋了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散文、劇作、演講、對話等諸多體裁。所有內容經過詳細審校,被莫言認可為“定稿版”。“莫言長篇小說系列”是這套全編推出的第一批作品,囊括了莫言迄今為止的十一部長篇力作;兩個月後,“莫言中短篇小說系列”(五種)亦將推出。莫言為全新版的十一部長篇小說和五部中短篇小說親自題寫了書名,並為每部作品手書了別具一格的“詩詞”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