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向東

    「松脂淪入土地，千秋為琥珀。」《玄中記》裏這樣記述琥珀的。

    我對琥珀知之甚少，過去只知道是用來佩戴的珠寶，並沒有特別留意。五年前我身邊的一位親人突然離世，因為太親近，他的影子總是揮之不去，時常出現幻覺，看到他坐在老地方抽煙或者朝我微笑。有位朋友得知我的煩惱後，就送給我一個琥珀掛件，說戴在身上可以辟邪。對於辟邪之說，我從來不信，因為朋友一番好意，也就遵囑掛在脖子上。

    俄烏戰爭爆發後，立陶宛對俄羅斯運往加里寧格勒的部分貨物發出禁令，使得加里寧格勒成為國際熱點話題。我特意上網搜索了「加里寧格勒州」，了解俄羅斯這塊「飛地」的風土人情，才知道它處於波羅的海沿岸，是世界上琥珀儲存量最大的礦區，其產量佔了全球80%以上。因為我對琥珀沒有特別喜好，也只是一眼掠過，長了一點知識而已。然而沒想到幾天後，我去深圳的「世紀琥珀博物館」參觀，欣賞到了來自波羅的海的精美琥珀，讓我對加里寧格勒州心馳神往。

    世界上未知的東西太多了，而生命短暫，無法窮盡的，為那些無用的東西，我一秒鐘都不想浪費。但現在，我決定花些時間了解一些琥珀知識了。

    琥珀和蜜蠟兩者有什麼區別？我想很多人跟我一樣的模糊。哦，蜜蠟就是不透明或半透明的琥珀，是一種東西兩個品類，區別就在於是否透明。

    琥珀產地主要有三個地區，波羅的海沿岸地區、緬甸和加勒比海沿岸地區。丹麥是世界上最早發現和使用琥珀的國家之一，十二世紀至十四世紀，是丹麥史上最鼎盛時期，波羅的海沿岸國家大多為丹麥所統治，琥珀成為北歐的貨幣在市場上流通，就像現在的黃金一樣，是硬貨幣。古代丹麥人擅長航海，揚帆南下，用琥珀跟古羅馬帝國交換穀物和日常用具，琥珀就成為古羅馬貴族身份的標識。然後是地中海、波斯、印度、中國……丹麥人開闢了世界歷史上有名額琥珀貿易之路，促進了歐洲地區的商貿來往，堪比中國的「絲綢之路」。最終，波羅的海的琥珀工藝品，成為西方人向中國皇帝進貢的禮品。

    中國自古不缺少雅士玩家，當然也不缺少想像力和創造力。琥珀傳入中國，跟中國傳統文化融合到一起，就獲得了新的生命。清代以前，湖泊來源渠道有限，琥珀成為皇室獨享的寶物，用來滋潤娘娘的肌膚，調理王爺們的五臟六腑，甚至成為辟邪鎮宅的靈物。唐代大詩人韋應物還寫了讚美詩：曾為老茯苓，原是寒松液。蟻蚋落其中，千年猶可觀。

    後來有了緬甸琥珀，中國市場上的琥珀逐漸多起來，不再是皇室權貴們的獨享寶物。琥珀具有經過千萬年時光沉澱的靜謐之美，純正透亮，溫潤絲滑，色彩璀璨，又具有安神定魄的功效，深得文人墨客或是粉黛佳人的喜愛，用來收藏和佩戴。

    深圳是創造奇跡的地方，這個城市原本跟琥珀毫不相干，卻打造了世界上面積最大的琥珀博物館和最大的松崗琥珀國際交易市場，逐漸成為全球琥珀產業的新地標。每次到深圳，總讓我想起一句話，「一張白紙可以畫最美的圖畫。」

    毫無疑問，世紀琥珀博物館就是深圳創造的又一個奇跡，它不僅是世界面積最大的琥珀博物館，還是世界第一個系統介紹琥珀產地、琥珀種類，以及琥珀的開採、加工工藝技術的博物館，世界第一個採用現代高科技多媒體的聲光電技術，通過虛實對比、動靜結合的綜合手法，向觀眾展示了「天賜」「地孕」「人文」「品鑑」「傳承」「夢幻」琥珀的六大主題要素的琥珀博物館……

    世紀琥珀博物館位於深圳寶安區松崗琥珀國際交易市場的三樓，距離寶安機場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這裏除了交易市場和博物館外，還有產品設計研發、文化傳播、琥珀觀光等項目，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琥珀產業鏈。

    去三樓的琥珀博物館，必須經過一萬多平米的市場交易大廳，五顏六色的琥珀竟然像土豆一般擺放在一排排的櫃枱上，讓我有些頭暈目眩，疑心它們的真偽。畢竟琥珀市場魚龍混雜，各種造假千奇百怪。陪同我的市場監管人員告訴我，所有進入交易市場的商家，都簽訂了責任書，而且每天都有專家對交易市場的琥珀抽查鑑定，松崗琥珀交易市場建立的初衷，就是為了規範市場秩序，保障琥珀產業的健康發展。

    因急着去三樓博物館參觀，我草草地在交易大廳轉悠了一圈，感覺自己有眼緣的幾塊琥珀掛件並不貴，也就兩千塊錢左右，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可以接受的。

    世紀琥珀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是一尊藍珀佛首，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件寶物。佛首寧靜安詳中透出一絲微笑，嫵媚艷麗，雕刻工藝美妙絕倫。佛首正常觀看是透亮的金黃色，但在黑暗中經光線的照射，通體現出迷人的藍，讓我感受到佛首背後所蘊藏的文化力量和精神力量。

    其實，世紀琥珀博物館應該被稱為「時空隧道」，在這裏，那些被喚醒的琥珀向我們講述了它們的前世今生，以及它們對遠古的記憶。你甚至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松香，看到遠古大森林的鳥語花香。滄海桑田，天地造化了世間大美。琥珀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珍貴禮物，一塊塊精美絕倫的琥珀藝術品，讓人嘆為觀止。尤其琥珀中凝固的數千萬年乃至上億年的珍貴昆蟲、植物以及其它未知生物，給科學家帶來了新的探索，對於我們了解人類遠古時代的自然環境、氣候變化和生命演化，提供了實物佐證。琥珀的每一路紋理、每一處皮色、每一個包裹物，都是那麼神奇，足以點亮幽暗的時空隧道，看到它們形成的美妙瞬間，看到人類文明演變的歷程。

    一次偶遇，成為終生緣分。參觀完世紀琥珀博物館，我迫不及待地去了交易大廳，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兩個琥珀掛件。沒有文人墨客故作的雅致，而是對大自然靈性的一份崇敬。

    衣向東：北京聯合大學藝術總監 (第二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 代表影視作品：《牟氏莊園》《我們的連隊》《將軍日記》等。主要作品有《站起來說話》《向日葵》《老營盤》《吹滿風的山谷》《過濾的陽光》《陽光漂白的河床》《就告訴你一個人》《愛情西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