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駿

　儘管從特朗普到拜登，美國共和民主兩黨政府和國會以及美國戰略界一致認為，美國依然是全球最強大的國家，美國領導世界的地位不容挑戰。但事實是，隨着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愈益深入，呈現「大調整、大分化、大重組」新態勢，美國的霸權受到來自四方面的挑戰。

　首先，是中國和俄羅斯的挑戰。中國堅持按「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合作共贏」的原則處理中美關係，是比較含蓄地挑戰美國霸權。俄羅斯挑戰美國霸權，則已訴諸軍事手段。俄烏衝突，實質是俄美衝突。

　發展中國家反對舊國際秩序

　其次，是「全球南方」即廣大發展中國家。2023年9月15日至16日，「77國集團和中國」峰會在古巴首都哈瓦那舉行，100多個國家代表團出席。在9月15日開幕式上，77國集團2023年主席國古巴國家主席迪亞斯—卡內爾稱，「全球南方」領導人要求終結「充斥掠奪的國際秩序」。卡內爾稱，在西方富裕國家將自身利益放在首位並統治全球幾個世紀之後，「全球南方」國家必須「改變國際秩序的遊戲規則」。他強調，從「被濫用的不平等貿易」到具有破壞性的氣候變化，發展中國家是當前世界上「多重危機」的主要受害者。

　「77國集團與中國」2023年峰會通過《哈瓦那宣言》，代表發展中國家向美國主導的舊國際經濟秩序發起挑戰。

　美國霸權所受的第三方面挑戰來自其重要盟國。

　法國主辦「全球金融新公約峰會」於6月22日至23日在巴黎舉行。峰會匯聚了來自全世界四十多個國家的政府首腦和歐盟委員會主席，其中包括巴西總統，德國總理和中國總理以及沙特王儲。聯合國秘書長和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負責人也出席。峰會宗旨是，改革二次大戰後運營至今的國際金融系統，設立一個新的全球金融公約，並且為最貧困的發展中國家提供應對氣候變化的融資。耐人尋味的是，拜登政府不得不表示支持，卻僅派財政部長與會。

　即將到來的11月1日至2日，英國將主辦「首屆全球人工智能安全峰會」。倫敦試圖在全球人工智能領域扮演領導者。峰會宗旨是，商討未來國際社會如何應對人工智能急速崛起。同樣耐人尋味的是，拜登政府不得不支持，卻決定派副總統哈里斯出席。

　美國霸權受多方面挑戰

　最後，所謂「全球搖擺國」（global swing states）也向美國霸權發起挑戰。被列入「全球搖擺國」的巴西、印度、印尼、沙特阿拉伯、南非和土耳其等，是地區性大國。它們宣稱不在大國之間選邊站，而是基於本國利益和戰略訴求，在地區和全球性事務上，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謹慎地從一種選項轉向另一種選項。從現象看，它們有時在某個問題上同某個大國比較接近，有時在另一個問題上同另一個大國比較接近，因而被稱為「搖擺國」。在本質上，這是讓美國霸權衰落的應有之義。「全球搖擺國」越追求本國利益，意味着美國自我標榜的全球領導地位越萎縮。

　「全球搖擺國」屬於「全球南方」。在「全球南方」中，少數「全球搖擺國」和大多數國家對美國霸權的挑戰，既有區別也有聯繫。聯繫在於，桴鼓相應，對美國構成不同層次的挑戰。區別在於，「全球搖擺國」以本國利益為出發點和落腳點，未必同「全球南方」中大多數國家形成持續的合力。試舉一例，印度自詡「全球南方」領袖，卻不出席古巴主辦的「77國集團與中國」2023年峰會。印度為了制約中國，同美國關係愈益密切。當然，個別國家出格行為，難以明顯削弱「全球南方」對美國主導的舊國際經濟秩序的挑戰。

　拜登政府不可能不意識到美國霸權正承受來自四方面愈益強烈的挑戰。9月13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發表關於拜登政府外交政策的演講稱，美國靠謙卑和自信來應付「新時代」。所謂「新時代」亦即「後冷戰時代」已經結束，美國不再是唯一超級大國。布林肯雖然仍舊表示拜登政府對於應對「新時代」充滿「自信」，卻把「謙卑」置於「自信」之前，便暴露他明白美國已無力領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