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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荔枝樹寫意

古荔枝樹寫意

責任編輯:鄭嬋娟 2025-02-10 15:36:01原創 來源:香港商報網

張瑞田

荔枝是每一個人的甜美回憶。一個人的時候,想起荔枝,免不了唇舌生津,荔枝果肉的溫潤質地,果汁的稠密,味道的清香與甘醇,很容易讓人憶及古人的詩篇。如白居易「十年結子知誰在,自向庭中種荔枝。」蘇軾「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常作嶺南人。」丘浚「世間珍果更無加,玉雪肌膚罩降紗」「一種天然好滋味,可憐生處是天涯。」

與白居易、蘇軾相比,丘浚的知名度稍小,不過,他以荔枝為題材的詩是永遠記得的。丘浚認為荔枝有「一種天然好滋味」,在我們心目中何嘗不是呢。

就是這種「天然好滋味」,我們每年都會品嘗,重溫荔枝帶給我們的美好記憶。

熟知未必真知。對荔枝就有這樣的感受。其實,我們作為消費者也好,作為欣賞者也罷,對荔枝的了解極其淺表。知道它產於南方,以廣東為核心,也知道它很名貴,是水果中的奢侈品。「一種天然好滋味,可憐生處是天涯」,對北方人而言,荔枝的是一個美夢,是一個寄託,是詩意的想象。

為了尋找荔枝之根,我們來到廣東高州的根子鎮,在占地80畝面積的「貢園「里,與數百棵荔枝樹唔對,穿越時間與空間的唔對,我們感受到了歲月的滄桑,生命的綿長,也看到了隱逸於荔枝樹林中的動人故事。

何為「貢園」,不得而知。以「貢園」命名的荔枝樹林,着實讓我吃驚。無數次品嘗荔枝,本能覺得與一片綠葉共存的荔枝,一顆圓圓的、小小的、頗多畫意的荔枝,是在矮狀的灌木叢中生長、成熟的。在高州根子鎮,我的感性的、甚至是膚淺的認知得到修正。荔枝樹是高大的、粗壯的,根深葉茂,遮天蔽日。難怪荔枝如此圓潤、飽滿、香甜,它采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便有「一種天然好滋味」。

在荔枝樹林中行走,有騰雲駕霧之感。不奇怪,人生的第一次遇見,總會產生奇異的體驗。何況是在遠離家鄉的南方,在一片陌生的荔枝林里,不管是隨意地穿行,還是有思考地尋覓,帶給自己的當然是一次難忘的開始和終生不忘的體驗。

小路幽曲,路旁依然是綠瑩瑩的小草,初冬的陽光燦爛明媚,穿過荔枝樹稠密的枝椏和茂盛的樹葉,灑在草地上,色澤明暗,色調深遠,呈現出油畫的質感。往樹林的深處瞭望,一棵棵枝葉抱體的荔枝樹,有精神抖擻、聚以成林的小樹,有抱節自屈、皮老蒼蘚的老樹,它們在一片屬於自己的領地里翔麟乘空,氣傳於華。漸漸的,我的目光定位在一棵披苔裂土、龍蟠虯結的荔枝樹。這是一棵老樹,至於有多少年歲,我沒有能力回答。憑着哲學家一樣的凝想,憑着老馬似的通達,這棵古荔枝樹襟抱超然的一面有了淋漓盡致的表達。

仿佛看到了聖者,仿佛看到了偶像,我緩步走過去,向它靠近。

靠近的時候,背後有了絲絲陰涼。密集的樹枝,繽紛的樹葉編織而成的「遮陽傘」,擋住了粵西依然溫熱的陽光。樹的一側,如畫筆一樣畫出一片淡黑色的區域,這個區域隨着太陽的角度緩慢變化。這是沒有陽光的樹叢、草地,旺盛的小草,在陰涼處陶醉,頗像一群無憂無慮的孩子。

我站在荔枝樹面前,準確地說,是站在一棵古荔枝樹面前,即刻心安神定。哲人說,在美面前只能沉默。我說,在一棵古樹面前,我們能說什麼。它一言不發,它用枝椏、綠葉、果實表達自己對日月星辰的觀察與熱愛;它穿越過無數個年月,它把生活中的感傷、悲痛,它把自己的郁馥與沉醉,裹藏在自己的年輪中,然後向人類奉獻。他是父親,他是朋友,它是旅途中的伴侶,它是沙漠中的駱駝。

它的面前,立着一塊石頭,上面有它的名字:荔王。難道這棵樹是荔枝園裡的王者嗎。

粗壯的軀體,兩個人是圍不攏的,從一米高的腰部,旁逸斜出五根樹幹,它們以優美的曲線向上盤桓,向四周擴散,到了三米多高的距離,又開枝散葉,密集的枝條,纖巧的樹葉,會長出一顆顆飽滿的果實,從淺綠的小果,到殷紅、寶石紅、暗紅的成熟大果,一棵樹就如同一個交響樂團,在陽光雨露中演奏着大自然的交響曲。

荔王,有八百年的樹齡。從年齡上來看,它稱不起王,因為在這片荔枝林里,還有幾棵千年古樹。顯然,荔王的稱呼,來自於它的產量。這棵有着八百年修行的古樹,很像一位氣定神閒的智者,一言不語,也能看出它滿腹經綸,垂首低沉,也知道它思接千載。果實是它的作品,產量是它的能力。對於一棵有人格魅力的古樹而言,還有什麼比這一點重要呢。

荔王,是我認識古荔枝樹的「嚮導」。在枝條搖曳,綠葉浮動,氣息沉鬱,心緒安然的荔枝林,我還見到了另外幾棵古樹。比如「漢俚同根」,這棵形象化的古樹,寄託着根子鎮人對嶺南聖母冼夫人的敬仰。流傳於嶺南的民間故事,有着溫暖的色澤。南北朝的高涼郡主冼夫人,嫁給高涼太守馮寶。一位是漢族,一位是俚族,他們的結合被視為兩個民族的融合,於是,被老百姓拜為「和合神」。荔枝樹連根生長,果實纍纍,荔枝成熟的季節,人們喜歡在這棵樹上取回幾顆象徵家庭和睦、婚姻和諧的果實。至此,荔枝又有了另外的生命表達。

樹,就是人,人,就是樹。相互比較,彼此印證,則是我們對善惡是非的一種觀察和判斷。「仙女散花」「無馬歸槽」都是以這樣的文化心理命名的。「廿四擔」不同,它與荔王的命名相似,是以產量為基礎的。 

人是樹,樹是人,樹可安居,人可安居。這是高州人保護古荔枝樹的理念。據說,幾百年、上千年的古樹,有四千餘株生長在高州不同的鄉鎮,它們就像一個個謎語,等待人們去觸碰,去尋覓。而根子鎮的「貢園」,古荔枝樹的數量之多,品種之繁,居於重要地位。國家農業農村部曾公布的第六批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名單,廣東嶺南荔枝種植系統作為拓展項目入選,根子鎮的「貢園」則是遺產核心保護區域之一。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荔枝消費者,走過荔枝林,在彎曲的小徑和低垂的枝葉間,就像經過一次新的洗禮,對荔枝有了新的認知,而由人與自然培植的荔枝文化,突然變得沉重、耀眼,讓我有了研讀的渴望。

(作者:張瑞田 中國書法家協會書法評論與文化傳播委員會秘書長,中國職工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曾任中國作家協會書畫院副院長兼秘書長。出版散文隨筆集、藝術評論集《百札館閒記》《憂傷的野馬》《探險亞馬遜》《文人墨色—-近現代文人書法》等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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