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實際的展品和導覽說明,確實也向著撕心裂肺、故作唏噓的方向發足狂奔。
失戀了,還請做個成年人。
參觀號稱大陸首屆的“失戀展”,是一次忐忑的冒險。既希望在“愛不愛,都精彩”的噱頭下獵獲奇聞異趣,又幻想能收集哪怕一星半點的情感觸動。111件展品逐一細看,腦洞開了又關,最終卻有些不忍:即便相信展品背后的真情,又有誰來平復主人公干涸的大腦下洶涌不已的心?
千言萬語,只能匯作一句話:小作怡情,大作傷心,天作地作要人命。天下玻璃心的戀人啊,同志們辛苦了。
在時興的“光棍節”開幕,只售單人票和三人票,失戀展的營銷倒是頗費心思。私下揣測,這史無前例的門票設置,大致傳達了這層意思:單身狗進來哭一會;小姐妹三人行批一下曾經交往過的臭男人;出雙入對的情侶請負分滾粗。
實際的展品和導覽說明,確實也向著撕心裂肺、故作唏噓的方向發足狂奔。試舉諸例。每件展品都會有一段文字摘要。一塊古舊的滑板旁邊赫然配著如是的字句:“我們都經歷過誘惑,我們仍然在一起,最后使我們分開大概就是時代帶給我們的冷漠。”不能說《小時代》的文風有多不堪,但兩個人的情路糾葛,真的不必扯上整個時代。
展品《面具》的導言是這樣的:“感情里的面具,不要輕易取下”。在這件展品講述的故事里,女主角在化妝舞會上結識了心儀的紳士。“當我取下面具時,我感覺到了他的失落,隨后,他禮貌性地開車送我回家,然后,再也沒有然后……”且不論“的地得”的用法,如果被拒就叫失戀,全天下失戀最多的就是在大街上推廣英語培訓機構的銷售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展品都叫人跌破眼鏡。一個打碎的火柴瓶,象征著一段破裂的約定:每次吵架,兩人就往瓶子里扔一根火柴。每次約會或贈送禮物,瓶子里則會多出一顆小花。最終,瓶子里的火柴遠多于小花,主角對此的自述是“我們的確是不適合”。這或許符合常人對失戀的想象,又覆上了一層故事的輕紗。
故事總是吊人胃口的。于是失戀展必定會有一部分關乎欺騙。大量謊言之中,有一個大概能向《故事會》投稿。男主角以患上艾滋病為由拒絕了女主角,但在兩年前,她卻得知他完婚并育有一子的消息。在這個名為“心型石頭和盒子”的展品背后,竟是奇崛的市井“傳奇”。其余的瞞和騙,也都隱匿在具體的象征物背后,如泣如訴。
不難理解,任何商業活動都需要賣點。失戀展的核心,正在于心酸的浪漫。對愛情的憧憬有多華麗,觸碰現實之后的撕裂感便有多強的觀賞性。而且,這種收看,必定打著“世道人心”的幌子。惟其如此,才能“發人深省,賺人熱淚,引人嘆息”。
展會負責人曹迅說,有一種展覽,“和生活息息相關,看似平常卻直抵人心。”在他眼中,相較交友、離婚,失戀是一個社會問題的死角,如果失戀沒有疏導好,不論男女,都容易花心,或者隨便找個人結婚。
如果將這段言論理解為策展動機,或許不難理解失戀展眼下的面貌。在一件展品隱藏的故事背后,失戀的戲劇性被無限放大,再加上更多隱喻和聯想,搖身一變成了社會話題。可這種放大,說到底,不過是自怨自艾、自憐自傷而已。
一段感情,失戀自然有一時一刻的痛徹心扉,但抽象出來,作為社會現象的失戀實在無須著墨。未曾經歷失戀的情感,不見得風平浪靜。天雷地火的失戀,也可能叫人成長。愛情里最重要的,本不是失戀與否,而是成長到何種程度。
可惜相知相守太平淡,相愛相殺才刺激。每個人的潛意識里都期待著一場與眾不同的愛情,再尋常的橋段,也試圖賦予更多的意義。這是失戀展流行的前提。
很多單身文藝青年愛引用毛姆的《面紗》:“從來都無法得知,人們究竟為什么會愛上另一個人。我猜也許我們心上都有一個缺口,呼呼地往靈魂里灌著寒風,我們急切需要一個正好形狀的心來填上它,就算你是太陽一樣完美正圓形,可是我心里的缺口,或許恰恰是個歪歪扭扭的鋸齒形,你填不了。”可文藝青年并不知道,作為普通人,缺少反抗社會習俗的心理承受能力,就沒有傲嬌的資格。
只有文藝的玻璃心成為四海皆然的亞文化,秀真情才會躋身文藝青年的顯學。
如今想來,還是上世紀80年代的情愛觀更健康。《戀愛癥候群》講述了人在情愛中的可愛與可笑:“不管你同不同意,自古到今許多例子證明,戀愛不但是一種病態,它還可能是一種變態。”
另一首更切題的《失戀陣線聯盟》里唱道:“找一個承認失戀的方法,讓心情好好地放個假,當你我不小心又想起她,就在記憶里畫一個‘×’。”
不要躺在地上扭捏地說什么“臣妾做不到”,一見鐘情、命中注定只是影視劇的流毒。當愛情止于自我感動,也許就等不到所謂的結局。當然,如果為失戀苦不堪言的同學仍舊堅持這般自虐的行徑,也算是一種選擇。
失戀展里,我最喜歡的一段文字是:“再見啦!彼此在各自婚姻中斬獲幸福吧。”戀愛可以從未成年開始,失戀了,還請做個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