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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沈國軍的拼搏一面

2015-01-21
来源:中国企业家
  當鎂光燈打在他身上,他習慣性地撫平領帶,起身上臺,感言一如既往地簡短。
 
  這是一個頒獎典禮。沈國軍向來低調,他不習慣在一些盛大的場合拋頭露面,只是在剛剛過去的2014年增加了亮相頻率。
 
  五天后,沈國軍與馬云出現在北京浙江商會換屆大會上,沈再次當選為北京浙江企業商會會長,而馬云任名譽會長。當晚來了700位浙商代表,沈國軍在自己的主場表現得從容自如得多,他的發言超過了以往平均線的兩倍。幾輪推杯換盞之后,他與馬云、郭廣昌等浙商圈中好友匆匆離開趕赴機場。
 
  沈國軍和馬云私交甚篤。他與馬云十年前在飛機上認識,當時阿里成立不到6年,馬云的名氣比公司名氣更大,沈國軍因為杭州的銀泰百貨[1.57%]等項目,在江浙也有不小的影響力。兩人交集頗多, 2006年,馬云在杭州西湖邊成立高端會所“江南會”,沈國軍也是發起人之一。2010年,他們共同發起了云鋒基金,成立小額貸款公司,為之后的網商銀行打下基礎。
 
  馬云比沈國軍還小兩歲,從外形上看,沈則要比馬云至少年輕五歲。他是個衣著得體的男人,“朋友里面,我買衣服算多的”,拍照時,他整理著襯衣領說。
 
  這是低調的“講究”。熟悉沈的人告訴本刊,沈平日里“沒什么架子”,不喜歡前呼后擁的明星感,有時還打出租車去見客人。
 
  與馬云不同,沈國軍不善口若懸河的表達,有時他會覺得,在這個互聯網席卷一切的時代,自己沒什么值得講的。在銀泰工作了十年的一位高管告訴記者,沈覺得公司還有很多問題,做得不好,“不好意思去講”。
 
  謙卑只是他性格的一個切面,他曾在微博上說:“為人謙卑很重要,反而可得自信,虎要上撲時頭必須下壓貼地面,跳得更高。”馬云、郭廣昌、沈國軍是新浙商符號,馬云代表浙商對世界的想象力,郭廣昌代表浙商的理性,沈國軍則代表浙商的堅韌與精明。馬、郭看起來光芒耀眼,沈也絕非隱藏在光芒后的配角。
 
  2007年的一天,沈國軍失態了,他抓起杯子砸在辦公桌上,會議室的人都嚇傻了。
 
  沈嚴肅、強勢,但很少如此發火。他大發雷霆,是因為北京銀泰中心工期拖延,這個項目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站在北京東三環的國貿橋,權力與商業的交叉點,很難忽略三棟反射著陽光的長方形高塔。長安街兩側建筑限高250米,北京銀泰中心中央主樓打了個大膽的擦邊球——高249.9米,為此上了兩次國務院總理辦公會才批下來。這是沈國軍在北京征途的起點。
 
  拿下這個項目,有些偶然,1997年,35歲的建行干部沈國軍正式下海創業。他跟人借了20萬,在首都大酒店[-0.18%]租了一個夾層,成立了“中國銀泰投資公司”。最初有五家股東,其中海南銀泰持股20%,屬建行系統。沈國軍任董事長兼總裁,除他之外,員工還有一個秘書,一個司機,一個業務助理。今天“中國銀泰”的藍色LOGO像兩個疊加在一起的古銅錢,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建行的藍色銅錢幣標識。
 
  創業初期,沈國軍就遭遇了1998年亞洲金融[0.00%]危機,經濟一片慘淡,很多人選擇拋售物業,沈國軍趁機入手,杭州銀泰百貨武林店、北京銀泰中心都是在這個時候入手的。
 
  北京銀泰中心原是北京第一機床廠,沈國軍在一次聚餐會上認識了廠長。廠長感嘆,工廠最近日子很難過,產品賣不出去,五千多人工資發不出來,他們想搬遷,把這塊地賣了。當時整個廠區,包括現在的SK大廈與建外SOHO的一大片,加起來有200萬平方米,出價12億,簡直是白菜價。可沈沒那么多錢,他算計著就要了那片地上最好的一個角,“有兩條軌道交通在下面”。
 
  “當時金融風暴,誰都不要,要放在今天,地價可不止這個數”。但是沈深知這塊地的價值,“以前這個工廠有兩百多家公司去談過,要開發,都是亞洲、全球最大的公司,后來金融風暴,誰都不去了。”
 
  沈國軍買進以后,2000年初,市場回暖,就有兩家公司找到他門上,一個是要加價一億美元要買這塊地,另一個是希望一起合作這個項目。沈國軍不想賣,與合作的價格也沒談攏。
 
  他找來團隊做設計、開發,將項目定位在高端人群。2001年,他飛到芝加哥,凱悅集團的總部,親自談酒店品牌。凱悅酒店的老板是芝加哥首富,請沈在高聳的旋轉餐廳用餐。
 
  “沈先生,你知道五星級酒店都是回報率很低,賺不了太多錢,您想好了沒有?”
 
  凱悅集團下有三個品牌:凱悅、君悅和柏悅,沈國軍問,“哪個檔次最高?”
 
  “柏悅。”
 
  “就要這個品牌。”
 
  “這個投資會更大,花錢會更多,投資要求更高……”
 
  “我還是要做最好的。”
 
  “回報更低。”
 
  “沒關系。我就要這個。”
 
  北京銀泰中心耗資巨大,沈國軍用百貨賺的錢貼補銀泰中心。
 
  壓力之下,有一天,沈國軍在電梯里吐血了,說是吐,其實是噴出來的,血到處都是,電梯里的人嚇得直喊救命。
 
  到了醫院,醫生診斷他胃出血已有一個多禮拜,聯系之前也曾出現過休克現象,醫生說,“你命太大了,85%到90%的概率是醒不過來的。”
 
  他當時穿著西裝、白襯衫,打著領帶,躺在急診室的床上,從旁邊床上的玻璃板,看見自己全身都是血。在醫院住了二十多天,人瘦了二十斤。他說,這讓他放下了對財富和事業的執念。
 
  沈國軍對財富追求的最初執念來自他的童年。
 
  他出生在寧波奉化一個名叫棲鳳村的漁村,漁村幾千戶人家,他家很窮。
 
  沈是家中長子,身后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因為家里條件不好,他從小就和弟弟妹妹在海邊干活。小時候,他幫父親捆海帶苗,小手在冰冷的海水里凍得通紅麻木,又一趟一趟挑著遠遠超過自己體重的海帶,上山坡去曬。
 
  到了十幾歲,因為家里窮,父親不贊成他繼續讀書,希望他給家里掙錢,供弟弟妹妹上學。母親卻堅持供他讀書,送他到十幾里外的鎮上讀中學。一到放學、放假,他就帶著弟弟妹妹在泥海灘上用竹節抓跳跳魚、捉蟹,拿去賣賺學費。
 
  14歲那年,沈父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鎮上的中學離他家的村子很遠,走路要兩個小時。那天,一個親戚到鎮上叫他,他們坐著拖拉機到了縣里的醫院,父親在當天就去世了。
 
  “又坐了幾個小時拖拉機,到晚上很晚才回家,看到我的母親在痛哭,那個時候我突然之間覺得我長大了,改變了,很多東西都改變了。”他哽咽了一下,“以前天真無憂的生活,從此再也沒有了。”
 
  家庭重擔落在了母親肩上。“父親去世以后她非常吃力,帶著四個小孩,但從來不去求人家做什么,從來不去借人家一分錢,寧肯自己辛苦一點。”
 
  母親和人在村口合開了個早餐攤子,每天凌晨兩三點就起床,客人很少,后來想,來的人也多半是因為同情。大年三十,他們一家人還在海邊干活,能掙一分是一分;“暑假、放學哪怕一天掙幾毛錢,都會去掙”。
 
  6年后,沈母患了胃癌,沒錢治病很快也去世了。沈國軍說,這一生中母親對他的影響最大,堅強、勤勞是母親給他們兄妹四人留下的最珍貴的東西。母親病重時堅決不肯再睡那張棕繃床,因為那是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母親不愿死在那上面,不然之后賣不出價錢。
 
  失去雙親后,長子如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去管,“連我弟弟相親都是我代表去說的”。
 
  生存對這個家來說是最第一位的。大弟弟雖然成績很好,但因為家里沒錢,初中畢業后就沒有上學。15歲那年找了關系去當海員,個子不高,沈國軍向他同學的母親借了一雙高跟鞋。“后來人家看我們家這么困難,說進去吧”,如此弟弟才獲得了出海的機會。
 
  你可以理解,金錢對青年沈國軍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有一年假期,沈國軍和幾個同學賣苗圃,賺了一萬多塊錢,后來又和朋友做膠合板外貿生意,掙了一百多萬。他當時拿到這筆錢,覺得這輩子都夠了,兄弟姐妹也可以衣食無憂了。
 
  現在,沈國軍當然有資格讓家人真正衣食無憂。有一年侄兒考上清華回老家,沈國軍請所有的鄉親到城里吃飯,還給每家都備了禮物,這頓飯全村人談論了一年。但沈的遺憾無法彌補:子欲養而親不待。每年清明節,沈家兄妹都會到父母墳上上香,村里的人想找沈國軍幫忙,也會在那天等他,因為他一定會在。
 
  以貧困為起點,以嘔血為另一個起點,大病過后,沈國軍放松了很多,開始考慮享受生活。他花錢買好衣服穿,買好房子住,每年安排時間出去旅行。
 
  但他真正放松是在2008年,耗時十年的北京銀泰中心交付之后,他停下來總結了過往的人生。
 
  2009年1月,沈國軍啟程去南極旅行,那一年除夕夜都在南極度過。在破冰船上,連續18天沒有信號,與外界隔絕,這是他離開公司最長的一次,他發現18天沒有他,公司轉得也很好。
 
  在南極,他結識了現在友寶中國的董事長王濱,他們在冰天雪地的一次談話促成了生意上的合作。
 
  王濱認為,雖然沈國軍做的是傳統零售和地產,但思維很超前。他當時和沈國軍提出做售貨機,沈一聽是傳統行業,一開始并不感興趣,直到王濱說他要用互聯網思維重新定義售貨機,二人才達成一致,共同注資500萬投資了友寶。
 
  四年時間,友寶在線成為國內互聯網自動售貨機領域的龍頭老大,進駐了90%的地鐵和全國十幾個大型機場。沈國軍的想法是要平臺化,在短期內繼續投入,先追求規模,再追求利潤,他希望友寶發展幾年可以去IPO。
 
  和沈國軍在一起旅行的近一個月時間,王濱發現沈國軍在旅行中,和平時西裝革履的形象“差距蠻大”,“很放得開”。
 
  一位和沈共事十年的銀泰高管告訴《中國企業家》雜志,沈國軍并非只有一張“撲克臉”。有一年公司組織拓展,她和沈同乘一輛大巴車,大家在路上做游戲,游戲規則是前排的人只能通過表情給身后的人傳達信息,沈國軍做了一個非常夸張的大笑表情,那是十年來她第一次看到沈嚴肅之外的另一面。
 
  沈在南極寫了幾萬字的隨筆,回顧了他過去走過的人生。在旅行結束后的飛機上,同行的朋友傳看他的隨筆,評價其文筆不錯。
 
  三個月之后,沈國軍和馬云、郭廣昌、虞鋒等五人又一起去了北極。與世隔絕的環境中,身處不同行業的五人,有很多碰撞。沈向互聯網轉型的決心在這一年也更加堅定。
 
  沈國軍稱自己的經歷,讓他很厭惡低三下四、溜須拍馬的人,他在圈子里有個外號,叫“紀委書記”,馬云等朋友直接稱他“沈書記”。
 
  “我是一個非常簡單、直白的人,有什么事情我是要說的。有些人不太想說的事,但是我看不慣,就直截了當地說。”
 
  這兩年,沈國軍和馬云的合作頗多,第二次見到沈國軍的時候,他正在和馬云語音聊天,邀在印度的馬云回國參加北京的浙商大會,請馬云作為名譽會長的發言。
 
  毫無疑問,在可見的未來,馬云仍是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馬云如何評價沈國軍的?沈國軍在一次頒獎典禮上說,“馬云說我是吳三桂”,這句話第二天被各大網站放進了標題。
 

  至于為什么,沈國軍沒說。吳三桂引清兵入關,致殘明徹底滅亡,沈國軍引互聯網入關,融合線上線下,是否會推動實體零售的重生? 

[责任编辑:邓煜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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