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憲容

　　隨著美元越來越強勢，人民幣隨美元被動升值，成了國際市場上第二強勢貨幣。對此，國際市場上有基金經理認為，如果人民幣不與美元脫恥，將嚴重影響中國的出口競爭力，影響中國的經濟增長。比如，全球宏觀對沖基金經理人Raoul Pal就指出，就目前來看，人民幣與美元掛恥并沒有什麼意義。更現實的做法是讓人民幣與美元脫恥，并讓人民幣兌非美元主要貨幣貶值，以重獲競爭力，這也幫助中國經濟重新獲得強勁上升動能。

　　其實，當前人民幣的匯率制度，并不存在人民幣與美元「脫恥」的問題。當前，人民幣的匯率制度是參考一籃子貨幣（包括美元、歐元、日圓、韓圜、坡元、英鎊等11種貨幣），有管理的自由浮動。盡管市場對中國央行參考一籃子貨幣的匯率定價有質疑，盡管對人民幣匯率變化的管理更強調美元，但是，在當前人民幣貶值預期下，「脫恥」現有的人民幣匯率制度，或重新確定人民幣匯率的定位錨，可能會造成預期的自我強化，增加市場不確定性及人民幣匯率變化的風險。這樣的結果，央行是不希望看到的。

　　更何況，從Pal的觀點來看，人民幣為何要盡快與美元「脫恥」，最為重要的就是要讓人民幣與非美元貨幣貶值，以此來增加中國商品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因為，對於中國這樣一個出口導向性的國家來說，人民幣匯率過高，會嚴重削弱產品的出口競爭力，從而導致中國經濟增長放緩，增長動力下降等。

　　人民幣快速升值中

　　事實上，盡管2014年人民幣對美元匯率貶值2.4%，今年以來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也有小幅貶值，但是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IS)的計算，2014年人民幣名義匯率升值6.41%，實際有效匯率升值6.24%。自2005年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至2014年末，人民幣名義有效匯率升值40.51%，實際有效匯率升值51.04%。也就是說，從2005年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以來，人民幣一直處於快速全面升值的態勢中。

　　而這期間人民幣全面快速的升值又分為幾個層面的含義：

　　一是2005年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升值達到35%以上。先是當人民幣對美元升值時，美元對其他非美元貨幣則全面貶值。在這種情況下，人民幣對非美元貨幣的升值就不是那樣明顯，甚至於會隨之貶值，這樣對中國企業的出口影響不是會很大，反之還有利。

　　二是2013年后，當美元對非美元貨幣升值時，人民幣同樣對美元升值，這樣人民幣不僅對美元升值，而且也對非美元貨幣升值。這不僅影響中國出口產品的競爭力，也導致大量國際熱錢流入中國套利。這自然引起中國當局的注意，并從2014年開始調整了人民幣對美元匯率變化的彈性空間。

　　三是2015年后，當美元對非美元貨幣快速升值時，由於中國有管理的匯率制度主要是針對人民幣對美元匯率變化的管理，美元快速升值自然會導致人民幣對非美元貨幣被動升值，從而導致人民幣名義有效匯率及實際有效匯率全面升值。這當然會嚴重削弱中國出口商品的競爭力，也引發了最近不少市場人士要求人民幣與美元「脫恥」的問題。

　　匯改核心不在與美元脫恥

　　但是，我們應該看到，中國管理當局為何會允許人民幣對其他貨幣長期持續升值，而且是大幅升值呢？難道就沒有看到這種人民幣的長期持續升值嚴重影響中國商品的出口競爭力嗎？其實，這里既有2005年匯率改革初期人民幣匯率低估的問題，更有對人民幣匯率水平重新認識的問題。

　　因為，匯率作為一種價格，并非僅是以一個方面或某一種因素來權衡，而是多方面因素權衡的結果。如果一個國家的經濟增長模式是以出口為導向，當然匯率低估對產品更有利。如果一個國家的經濟增長模式是以內需為主導，匯率高估則有利降低進口品的成本。

　　近十年，中國之所以允許人民幣這樣長期持續大幅升值，其實很大程度上是與中國的經濟增長模式在轉換有很大關系。人民幣的持續大幅升值對「房地產化」經濟增長模式最為有利，這不僅可以讓大量的熱錢流入中國，推高房地產價格，也可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中國所需要的大量進口商品的成本。兩利權衡，取其重。

　　還有，人民幣長期持續大幅升值的結果就是中國在國際上的經濟實力增強，人民幣在國際上的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當前國人在世界各地炒房會如此瘋狂，在世界各國留學的人會如此多，國內企業紛紛走出國門投資，很大程度都與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升值50%有關。如果回到十年前，這種情況可以發生嗎？根本就不可能！對於中國管理當局來說，中國更需要人民幣成為強勢貨幣，估計不會因為出口商品競爭力減弱而讓人民幣轉變為一種弱勢貨幣。如果要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更是如此。

　　當然，人民幣過於強勢也是一種價格機制扭曲。所以中國管理當局關注的并非在於匯率制度的完全轉換，或重新確定人民幣匯率的定位錨，而是會在保證人民幣幣值穩定的情況下，增加人民幣匯率波動的市場彈性。特別是在當前的經濟形勢下，經濟「房地產化」的增長模式已經不可持續。中國房地產市場的周期性調整將延續多年，這就需要改變人民幣持續十多年的大幅升值思路，否則要解開當前中國經濟增長持續下行，及當前中國經濟中各種問題與矛盾根本就不可能。所以，當前的問題，并不是人民幣是否與美元「脫恥」，重新確立定位錨的問題，而是人民幣匯率在哪個水平最有利於中國經濟增長，最有利於調整當前的利益關系，最有利於市場價格機制理順。這才是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的核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