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幾日前在日本國會辯論中說他“沒看過”《波茨坦公告》相關內容時,全世界都嚇了一跳。此事非同小可,《波茨坦公告》第六條以及第八條中提到的《開羅宣言》言之鑿鑿確認日本發動的戰爭是侵略戰爭,安倍君一句“沒看過”,讓人十分懷疑這話的真實性,不過安倍否認歷史侵略的心跡,卻是路人皆知。
對于安倍這樣的做法,國際媒體替他發明了一個新詞“Abenesia”,這是安倍的姓氏Abe(安倍)與amnesia(健忘癥)的后半部分組合而成的。幾年來安倍大搞經濟改革催生了Abenomics(安倍經濟學),難道Abenesia(安倍健忘癥)這詞匯也要火?
說安倍健忘,安倍會喊冤枉。查閱歷史上安倍的講話,這位口齒伶俐的政壇老手其實很少有“忘了”“不記得”這樣的表態。“安倍健忘癥”的特點,是對于既往史實的不表述、不承認。比如安倍在歷次講話中,會說日本反省歷史,但他從未就侵略歷史和“慰安婦”問題做出道歉,甚至“侵略”一詞幾乎不會出現在他的表態中。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曾指出,安倍的“健忘癥”在于“他對歷史的含糊其詞,他就是不愿意明確承認日本對其戰時在亞洲行為負有責任……”
安倍的“健忘”在三個方面表現得很明顯,一是colonialrule(殖民統治),二是aggression(侵略),三是remorse(懺悔)。統觀安倍的公開表態,這些都是他刻意回避、有意“健忘”的,然而相對于拒絕承認,“健忘”的政治好處很多,既可以免于冒天下之大不韙,又便于在政策、立場上攻守轉換,還容易迂回于輿論和公眾之中,緩釋壓力。正是因了這樣的高超語言藝術,安倍明確的政治目標在“健忘癥”的遮蓋下不斷推進。
如果不是真健忘,那么安倍君的真用心是什么?
我們還是往回看。2006年安倍首次出任首相后,試圖在內政、經濟、外交上皆有所突破,卻遭遇完敗。他下臺后,有媒體分析說,安倍一定痛恨自己的“模糊”政策,認為這種沒有力量的立場導致他此任的失利。到2012年二次出任首相,安倍的立場趨于“鮮明”,在歷史問題上,他開始打開心忌,比如對于侵略,相比六年前他繼續表示要繼承“村山談話”“河野談話”,但口中已經拒絕“侵略”的詞匯。到2013年4月的一次參議院預算委員會會議上,安倍甚至直接說:“我想說侵略的定義在學術界還沒有定論,考慮到國與國的關系,任何一方的看法也會不一樣。” 在另外一個場合,安倍竟說:“所謂甲級戰犯,就國內法而言并不是戰爭罪人。”
對比安倍兩次出任首相的政策立場,可以發現明顯的“變”與“不變”。 “變”的是機巧、力度和放手一搏的心態,“不變”的是他的“歷史觀”和執政目標——修憲推動“日本正常化”。
觀察安倍的政治真心,一個重要的角度就是參拜靖國神社。2006年4月,篤定將出任首相的安倍在上任前5個月,秘密地又一次參拜了靖國神社,消息曝光后,有媒體分析,安倍擔心日后受制于政治壓力不能參拜,安倍這樣重視參拜,是因為“安倍心里住著一個靖國神社”。
在日本,還有一個流行的說法是,“安倍心里住著一個岸信介”。岸信介是安倍的外祖父,他的經歷非常特殊,早年曾到中國在偽滿洲國任職,和臭名昭著的東條英機共事。二次大戰后,岸信介曾作為甲級戰犯嫌疑人被逮捕。1948年東條英機等7名甲級戰犯被處死的翌日,岸信介從監獄里釋放。重上政壇的岸信介于上世紀50年代兩度組閣,擔任過三年多首相。他的執政理念,就是發展經濟、加強政治、實現外交自主,最終擴軍,在維持日美協調的總方針下,推動既定事實的修憲。
一個政客,他執政時的種種表態往往那都不是真心,而他任前任后的講話往往是真情流露。比如岸信介在監獄里就堅持認為:“把大東亞戰爭說成是日本的侵略戰爭,是戰勝國的偏見,日本人無法接受。”他還認為日美安保條約是不對等的,是“要克服的障礙”。半個多世紀后的現在,安倍的政治真心怎樣,正在總理大臣位上的安倍自然無法吐露,于是他就“健忘”,忘掉歷史,忘掉侵略,忘記罪惡,忘記懺悔。這是可怕的“健忘”,因為它恰恰護住了內心的執念,一旦時機到了,就可能會像潘多拉盒子,砰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