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石

　　隨著在法庭上作出認罪悔罪的表態，王欣終于沒有成為“反權威”英雄。有些圍觀者掃興而去，另一些看客接受不了這種失落，拿起了“陰謀論”的麻醉劑。他們告訴自己，這位狡黠又硬氣的技術偶像，一定是被權力的十字架壓彎了腰。

　　他們無法理解，或者說他們不愿理解。

　　其實在第二次庭審中，王欣的話鋒仍然條理清晰、思路敏捷。“在我第一次開庭的時候對證據我沒有否認過，只是說當時我的觀點是認為我們沒有主觀的違法犯罪行為，我偏執地認為我沒有犯罪”。王欣的這段自白被媒體廣為引用。不得不說，這話講得有技巧，層層遞進，深合兵法之道。

　　“沒有否認過證據”，這是先把自己放在老實認罪的不敗之地。的確，在第一次庭審中，王欣對公訴機關的證據基本是清一色的“無異議”。用這樣一句話做開局起手式，用意是說明自己的態度是一貫的——我真誠悔罪，爭取寬大處理。

　　“我們沒有主觀的犯罪行為”，這是確保了基本陣地后的引兵試探。在刑法上，被告人對行為性質、主觀罪過的辯解不影響坦白成立。先承認基本事實，坐實坦白情節，再做引申辯解，以求脫罪可能。進可攻退可守，王欣在第一次庭審中的行為無疑十分精明。

　　“我偏執地認為沒有犯罪”，這是眼見事不可為之后的回馬一槍。當脫罪無望，王欣立即調整了辯護策略。他將自己在第一次庭審中的表現歸為“偏執”和“無知”。知識和心理上的缺陷總是令人同情、引人諒解的，更何況一番痛徹前非的浪子自道呢？王欣的這番話實際上是在頗有技巧地確認兩次庭審中從認罪到悔罪的轉變。

　　設計這樣精巧的語言藝術頗費心神。筆者絕不相信，這樣以退為進，又保留體面的庭審戰略是被人強加的。

　　王欣選擇這樣曲折的戰略迂回，原因也很明顯。在第一次庭審中，被告方的主要攻勢在案件的關鍵證據，即快播緩存服務器上。坦率地說，僅依據當時的庭審來看，確實不能排除對服務器數據遭篡改的合理懷疑。可以說，這是第一次庭審埋下的伏筆。如果服務器確實受到“污染”，一切證據都會成為空中樓閣，王欣們就將迎來一次漂亮的絕地反擊。

　　遺憾的是，王欣的侃侃而談在第二次庭審中沒有能夠延續。當確認了服務器未受破壞的檢驗報告出現時，戰局再次發生逆轉。證據環環相扣，戰陣已成。此時，王欣們已喪失了轉進空間。以筆者的小人之心揣度，他們只能割肉止損。

　　縱觀快播案兩次庭審，王欣是一名精于算計的棋手，有取舍、有進退、有布局、有決斷。但當證據之鏈纏身，精明如他也只能迎來滑鐵盧。面對一場精彩的棋局，圍觀者可復盤，可拆棋，但不大可不必為它加上棋外的意義。

　　觀棋不妄語，這也是對投子認輸者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