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麒元

　　2016年的內地房地產瘋狂，當然不是單純的市場現象。制度扭曲制造泡沫

　　顯而易見，中國稅收結構極度扭曲，正規稅收根本無法支撐龐大的政府開支。1994年分稅制改革，是應對財政危機的權宜之計。其后，引入香港的超級地租模式，更是病急亂投醫，誤入了歧途。土地財政，就是政府用賣地發債代替正規稅收，在沒有戰爭饑荒的情况下賣地發債，其實是政府在自行損毀稅政，古今中外的大政治家皆知其貽害無窮。殷鑒不遠，香港超級地租的教訓尤為深刻，土地財政扼殺了東方之珠的工業化，也在短短30年內吞噬了中產階級，曾經的動感之都終於淪為了動亂之都。難道，國人真的相信「占領中環」僅僅是「港獨」作祟嗎?此政策，必然導致房地產的冲天泡沫。其結局，就是資本外逃、百業蕭條、中產消失、社會動蕩。可是，由於超級地租可以為官僚和資本提供暴利，往往成為高度行政壟斷國家或地區的必然選擇。

　　土地財政的迅速膨脹，必然迫使信用無序擴張。超級地租帶來的驚人暴利，必然導致房地產業吞噬實體經濟的流動性。政府為了給實體經濟提供流動性，又被迫不斷地增發基礎貨幣。人民幣在超級地租的壓迫下，逐漸進入了反覆超發的死循環。人民幣信用的無序擴張，必然不斷蠶食人民幣的信用基礎。在聯匯機制下，人民幣信用被蠶食，并不直接和迅速地導致匯率貶值(需要先行耗盡外匯儲備)。通常，人民幣購買力的下降，傳導到人民幣匯率貶值，需要18個月到24個月。這段時間，也恰好為境內外資本套利逃離提供了絕好的投機機會。當然，投機者非常明白這一點，他們巧妙地操縱政策，瘋狂地在房地產上進行投機。所以，面對房價，舉國惶惶。

　　事已至此，下邊的路該如何走呢?

　　在回答問題前，有必要梳理一下普通百姓的思維邏輯。老百姓為什麼要瘋狂進入樓市?真的是他們對房地產投資的理性思考嗎?當然不是!他們的行為，源於恐懼。要知道，2016年初最早進入北上廣深投機房地產的不是普通老百姓;此外，能夠掀起輿論狂潮炒熱房地產議題的更不是普通老百姓;當然，能夠在關鍵節點制造出一系列地王的根本不是老百姓。老百姓的瘋狂，源於老百姓對人民幣貶值的深刻恐懼。老百姓已經形成共識了，人民幣註定是要貶值了。所以，他們要房不要錢，他們想要借錢買房。為此，他們甚至不惜離婚!人民幣基礎貨幣發行背離經濟增長之后，必然導致人民幣實質負利率急升(已經是高達兩位數的超級實質負利率了)，實質負利率必然體現在最大宗商品房價之上。當人民幣實質負利率足以抵銷工業平均利潤之后，舉國投機房地產幾乎是經濟政策導向的必然結果。要知道，超級實質負利率，使得任何勞動所得，在資產利得面前毫無意義。於是，中國正在去工業化，失去中產階級，走向慘烈的經濟危機。

　　改革稅制走出困局

　　答案已經不言自明：必須阻止人民幣貶值，必須捍衛人民幣信用。而捍衛人民幣信用，就必須消滅超級地租，就必須結束土地財政模式。結論很簡單：開啟稅政改革，捍衛人民幣信用。毋庸諱言，稅政改革，幾乎等同於一場革命。因為，建立針對資產持有和資本利得的課稅，等同於向既得利益集團宣戰。事實上，在人類歷史上，每一次由勞動所得課稅向資本所得課稅的轉移，都不會是溫良恭儉讓的，都意味着一場偉大的社會變革。

　　如果有一天，夢真的醒了，該如何走出房地產困局呢?

　　答案非常簡單。必須重建正規稅政，結束超級地租模式，讓人才和資本回流實體經濟。必須依次有序地開始針對資產持有和資本利得課以分級累進的稅賦。首先，完全可以開始，先行徵收超額累進離境稅，先行徵收超額累進贈予稅，先行徵收超額累進遺產稅。其次，可以在一線城市試行八級超額累進房產稅。第三，可以在金融領域徵收八級超額累進資本利得稅。新增稅賦，應主要用於建立無差別社會保障，讓老百姓不必依賴高儲蓄保障未來，讓資本自行回流投資和消費。上述方法，并不是筆者的發明，這就是西方近百年的經驗。結束超級地租模式，壓縮房地產收益后，人才和資本才能回流實體經濟。如此，房地產價格波動不可避免，銀行的金融風險不容小覷。好在，只要守住了人民幣信用，只要獲得了全體國民的信任，就仍然有足夠的財政空間和金融空間，就能在猛烈的經濟危機中完成國民經濟再平衡，就能為進入下一個高速發展的30年奠定基礎。

　　唯一的難點在於利益導向變了，既得利益者難以接受。大仁，一向不易。愛人民，實在是大不易。但是，你不愛人民，就得不到人民信任，就會喪失人民幣信用。資本無祖國，利益集團是可以出走的，政府及人民卻無法遷徙。孰重孰輕，只能自己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