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港中華總商會副會長謝湧海

　美國矽谷銀行（SVB）危機瞬間爆發，向世界傳遞了什麼信息？其深層次問題又是什麼？

　矽谷銀行成立於1983年，總部位於加利福尼亞州聖克拉拉，其主要客戶是科創企業。銀行資產規模在全美國排名第16位，屬中等規模。從其資產負債表粗略分析，2022年底，銀行總資產為2090億美元，其中1100億美元購買了美國國債和房屋抵押債，約600億美元為企業貸款。銀行負債中有1754億美元是各類存款，其餘是資本金和借款。

　矽谷銀行危機爆發，可以說，既有內因又有外因，既有偶然性也存在必然性。

　銀行資產配置直接關係到銀行的風險度。而矽谷銀行資產配置不盡合理是這次危機爆發的內因。首先，矽谷銀行在前些年全球經濟高增長和低通脹環境下，習慣了低利率，甚至是零利率狀態下的運作。將銀行大部分資金投資美國國債和固定利率債券。對美國通脹和利率上升缺乏認識，未及時調整資產負債結構。其次，從會計分類看，矽谷銀行購買的債券大多按持有到期債券（Hold To Maturity）計賬，即不需要定期按市場價格對持有債券進行估值。這類債券只會當賣出兌現時才計盈虧，持有債券期間，該等債券比對市場價的盈虧都不計入會計核算。

　例如，一般情況下，債券發行價格為100元，債券息票按發行時市場利率和發行者的信用級別綜合而定，絕大多數為每半年付息一次。債券發行後其價格會因市場利率變化而波動。市場利率上升，債券價格下跌，反之，債券價格上升。

　又例如，銀行吸收客戶存款一般分為活期、一個月、三個月、半年居多，長期存款較少，矽谷銀行也不例外。

　一般銀行都很注重資產負債配置，首先，防止資產負債的長短期錯配，即避免短期負債配長期資產。其次，防止利率錯配。即在不可避免短期負債配長期資產的情況下，也應該盡量對長期資產採用每6個月調整一次的浮動利率計，以降低利率錯配所帶來的財務風險。第三，防止單一資產風險。要注意資產的多元性，不要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矽谷銀行用短期存款購買大量固定利率的長期債券，嚴重違犯了以上三個忌諱。當美國聯儲局去年3月開始加息時，其財務壓力與日俱增，每加一次息，手上持有的債券價格就下跌一大截。只是因矽谷銀行持有的美國國債和其它債券大多為HTM計賬，儘管市場價格下跌，會計上卻無須估值，賬面沒有暴露，但實際上已深深埋下了隱患，天知地知，只有矽谷銀行管理層知。

　但是，當美聯儲一年內加息八次，聯邦利率從0.25％一路上調到4.75％，很多依賴銀行輸血又未實現利潤的創科企業財務壓力急增，企業倒閉，逃廢債務，或為避免高利率，減少借貸，盡量使用自己在銀行的存款，甚至有客戶從矽谷銀行將資金調走出，去購買高回報金融產品等。這時，矽谷銀行才突然發現銀行內存款不斷減少，貸款不良率上升。

　矽谷銀行為了增加自身的流動性，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賣掉美國國債。這一賣不得了，賬面馬上出現巨額虧損。

　3月8日，矽谷銀行賬面出現18億美元投資虧損的消息開始外洩，次日，反應靈敏的大客戶們隨即將存款提走，令銀行現金跌倒低谷，第三日中小存款者得知消息後，絡繹不絕前來銀行提款，形成擠兌。矽谷銀行無力招架，不得不掛出「免戰牌」。

　美國財長耶倫首先表態，政府不會拯救矽谷銀行。之後又修正為，雖不拯救銀行，但政府會擔保銀行有足夠的資金償付客戶存款。換言之，銀行股東和債主們就對不起了。

　我認為，「矽谷銀行危機」本身雖然在美政府支援下得到了暫時緩解，但危機深層次的問題並未解決，原因有三：

　首先，矽谷銀行危機與美聯儲不惜犧牲經濟為代價也要降低通貨膨脹的加息操作手法相關。美聯儲至今未對矽谷銀行事件表態。即使美聯儲下周暫停加息，面對高通脹，他也不可能馬上減息。換言之，高息仍將維持一段時間。

　其次，類似矽谷銀行的中小銀行們究竟有多少正處於危機或頻臨危機的數量不確定，也不清楚。存款者在矽谷銀行暴雷後，對中小銀行普遍會抱有較大戒心，令中小銀行多少會受存款擠壓，日子都不好過。目前己知與矽谷銀行前後發生危機的還有簽名銀行（signature bank）。

　第三，銀行間同業拆借市場會變得特別敏感，有可能成為大銀行的同業市場，中小銀行向同業折借會變得困難且拆借成本上升，令其經營雪上加霜。

　由於上述原因，今後一個時期內，美國銀行業將處在一個不穩定期，或許矽谷銀行危機只是冰山一角，美國是否會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仍然存疑。

　成也美聯儲，敗也美聯儲。美聯儲究竟選擇加息抑制通脹，還是停止加息力保經濟金融穩定？究竟是長痛不如短痛，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