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散的王 重歸故里

　　青銅重器「皿方罍」洽購記

　　原計劃於當地時間3月20日上午在佳士得紐約洛克菲勒中心進行拍賣的「方罍之王」皿方罍，於3月19日從佳士得官方網站的拍賣目錄里刪除。隨即，藝術長沙發起人譚國斌在微信朋友圈中寫道：「分離近一世紀的皿方罍終於就要身首合一，完罍歸湘，方罍之王即將重歸故里。」這個從紐約傳來的捷報，讓國內的收藏界熱鬧起來。這場紐約亞洲周的焦點之拍亦因洽購成功而提前終結。皿方罍的回歸之路，從前期的溝通，到后期的洽購成功，歷時將近5個月，湖南的企業家們把一件「原以為不可能的事變為可能」。記者了解到，目前正在辦理皿方罍的運輸、保險、入關等繁瑣的手續。一兩個月后，皿方罍將回到湖南，蓋身合一，完整展示它的莊重與美麗。香港商報記者 朱求真

　　皿方罍作為高古青銅器中的精品，2001年拍賣被法國藏家拍得，13年后，皿方罍再度出現在紐約佳士得亞洲藝術品拍賣會上。3月15日，一封湖南省博物館致佳士得亞洲區總裁魏蔚女士的信函迅速引起大家關注。信函原文中寫到：「敬啟者，承蒙您賜電告知，貴公司將於3月20日在紐約拍賣的中國商周時期青銅饕餮紋方罍，鑒於其與湖南之淵源，惠允先期與敝館商購，不勝感激!囿於本館為非營利受托遺產保管機構，所需購藏經費全賴各方資助，今雖多方努力，目前仍僅籌措到兩千萬美元。因此，祈貴方能同意以此價格(含貴公司佣金)成交。如允此議，則我方將在一周內先期付款三百萬美元，餘款在兩個月內付清。謹此奉覆，期盼佳音。」

　　三方案為回流保駕護航

　　面對湖南省博物館這樣的舉措，國內拍行和買家紛紛表示支持，呼吁華人個人藏家放弃購買。同時，華人藏家和業內人士亦發出聲音認為，皿方罍回歸湖南是最好的。收藏家曹興誠就發起提議，「由湖南博物館以預估底價的1000萬美元去拍回去，其他華人藏家一律不出手，不讓人炒作價格。」

　　湖南著名收藏家譚國斌是藝術長沙的發起人，也是此次洽購的促成者，面對如此良好的華人世界的大環境，湖南需要做的是應對海外藏家的策略。譚國斌透露，總結2001年上海博物館競拍失敗的經驗，湖南方做了三個方案。

　　第一是洽購，對於這個方式，「中國文物黑皮書」系列的作者吳樹認為，靠在拍賣場上舉牌競拍促成文物回流并不明智，這樣做反而容易抬高價格，使我們付出更大的代價。對於被掠奪文物，應該堅定追索，而對像皿方罍這樣已經流轉的文物，洽購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第二個方案是如果洽購不成功就在拍賣會上舉牌。但是湖南的經濟畢竟不像上海、廣東、香港那麼發達，企業可以承受的心理價位也不可能很高，因為當時仍有許多人想購買這件青銅器，如果花五六千萬或者七八千萬美金去買是不可能的。

　　第三個方案基於這樣的顧慮中誕生--上海收藏家劉益謙表示，如果湖南企業家在拍賣場上舉不動了，他來舉，并委託譚國斌代舉牌。譚國斌說，「劉益謙來舉的時候，價錢肯定比湖南企業給出的價格高，最起碼可以讓皿方罍回到中國。因為萬一被國外美術館買走了，就永遠回不來了。」

　　「三個方案，有三個不同的心理價位」，譚國斌表示，這樣的方式，為皿方罍的回歸搭建起全面的保護戰線。

　　越洋開啟洽談之旅

　　譚國斌作為湖南資深收藏家，曾多次參加國內外的拍賣會，與許多收藏界、拍賣界人士建立了友誼。此次洽購，他與湖南省博物館館長陳建明及一位企業家代表，全程負責皿方罍的談判、簽約事宜。

　　3月16日，譚國斌及湖南省博物館館長陳建明、湖南省博物館前館長熊傳薪等八人，攜帶3D列印的皿方罍蓋子前往紐約，開啟「皿方罍的洽談之旅」。到達紐約后，譚國斌、陳建明和一位企業家組成了三人代表團與對方「談判」，而佳士得亦成立了七人小組負責協調此次交涉。

　　3月17日開始，尚處於倒時差中的「湖南軍團」正式進入洽談階段。一開始，雙方的交涉就很艱難，雙方價格的懸殊導致「談判」進展一直緩慢，在3月17日下午到18日上午，一直處於僵局中。

　　此時，湖南方向佳士得提出很關鍵的四點：「第一，所有中國人都希望皿方罍回到國內;第二，皿方罍在中國廣受關注，希望佳士得勿因小利而失掉中國大陸的市場;第三，目前上拍的皿方罍畢竟是件殘器，罍蓋藏於湖南省博物館，器身在外流浪了幾十年，希望佳士得成人之美;第四，洽購皿方罍，是用於公共收藏，回國后將捐贈給博物館。」譚國斌強調，正是針對賣方心態提出的這些「籌碼」，促成了此次洽談。

　　紐約時間3月19日下午2時，在賣家作出巨大讓步后，雙方達成一致，當天下午正式簽署協議，并先期付款300萬美元。譚國斌透露，刷卡時還有一個小插曲，有一張銀行卡一次最多只能刷2000美元，另一張一次只能刷5000美元，最后總共刷了1200次才付清。最終的交易價格，由於簽了保密協議，而未公布。

　　譚國斌告訴記者，此次的紐約之行，除了洽談，另一個重要的事情是，模擬皿方罍蓋身合一。3月18日，湖南代表團一行在佳士得人員的陪同下，把帶來的3D皿方罍蓋蓋到器身上，這是第一次用3D模型，讓皿方罍的器身與器蓋合在一起。當時國內有一種質疑聲，說蓋和身不一定是同一間器物。但蓋上之后，大家都驚叹不已。「雖然沒有蓋之前，皿方罍看起來也非常精美，但是把蓋蓋上之后更加了不起，非常華麗和壯觀。當把這個蓋拿走后，感覺真的少了一件東西一樣。」湖南省博物館的老館長熊傳薪認為，皿方罍與四羊方尊一樣令人感叹!

　　據了解，皿方罍將於5月底或6月初回到湖南，屆時，在湖南省博物館將有一個隆重的移交儀式。毫無疑問，湖南省博物館將再添一件鎮館之寶!

　　「完罍歸湘」之后

　　「雖然洽購談完了，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湖南省博物館館長陳建明透露，目前正在辦理文物回歸的后續工作，商議付款、保險、運輸、入關等細節，如不出意外，皿方罍將在幾個月之后正式回到中國。陳建明談及皿方罍回歸后續工作，「我們要做的事情主要是兩個方向：一是技術方向，二是學術研究。學術研究主要集中於皿方罍的年代、造型、紋飾、鑄造工藝，以及其足、同伴、年份和年代，從罍這一器物再拓展到其他青銅器，這方面是很大的工程。既然皿方罍稱為『罍之王』，我們也變成罍的學術研究的重心機構之一，這是我們應該走的方向。」

　　公私合力 文物回流新趨勢?

　　文物回流問題一直是世界各國都在致力解決的難題，100多年來中國文物大量外流的災難史早已引起中國政府的高度重視，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搶救海外流失文物，取得了一定的收效，但仍有大量珍貴歷史文物隱身海外，難以追回。據不完全統計，有數千萬件之多，分別散落在47個國家的200多座博物館以及私人收藏。

　　皿方罍此次得以回歸，值得注意的是未參與競拍，而是采取了私下洽購的方式。湖南省博物館方面向佳士得提出的2000萬美元洽購價，這筆資金是由多方支持才籌措出來的。洽購期間，很多華人收藏家、文物愛好者以及企業代表人都從國內趕到紐約，積極地為洽購提供幫助。此次公私合力讓皿方罍洽購成功，呈現了文物回流的新方式--公私合力。

　　在國際拍賣市場，正式拍賣之前的私下洽購行為是一種正常的方式。通過這種方式，是否有可能讓更多的海外文物得以回到故鄉?熊傳薪表示，現在中國高速發展，經濟實力壯大，社會各界廣泛參與洽購，但由於中國各地博物館資金薄弱，基本不敢參與商業拍賣。博物館作為公益性機構，宗旨就是為社會服務，反過來也需要全社會支持，「從世界各國的實踐來看，通過立法，通過稅收杠杆來動員全社會力量參與博物館的藏品建設是比較可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