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的穷人里索马里人最多,他们住在圣马太小区。这些内战难民一般得先经过瑞典或荷兰才能到英国中部。在英国,他们住所破烂,找工作困难无比。上次人口普查,这里的失业率是全国平均水平的三倍。但在这里办慈善的阿迪凯.法拉却很乐观。他说,看看孩子们就明白为什么了。
法拉的办公室紧挨着泰勒路小学——这所小学的标准测试成绩几乎优于本区所有学校。校长克里斯.哈塞尔把这样的成绩归功于索马里移民。这些移民坚持让孩子参加周末补习,孩子成绩一下滑,家长就找上门来,敦促校长严格要求。教育是救他们脱贫的稻草。贫穷的街区,优秀的学校,秩序井然的孩子:在英国,这种组合并不罕见。
从19世纪开始,英国就一直想建立混合经济背景的住宅区。理论根据是:穷人扎堆,更加贫穷弱势;富人扎堆,享有不公优势。社会融合能帮助穷人。这简直不证自明——这种理论也影响了住宅规划,很多经济房和福利房零星散布在较贵的住宅区里。但是,伦敦政经的经济地理学教授保罗.车柴尔说:“这种理论根本没有可靠的证据支持。”
新的证据还证明这种理论错了。美国杜克大学追踪了1600名英格兰和威尔士儿童,从5岁到12岁。他们发现,住富裕社区里的穷孩子最容易出现反社会行为:从说谎、骂人,到打架、偷东西、毁坏公物等不太严重的破坏行为。这些行为很早就出现(见表1),随年龄增长愈演愈烈。贫穷社区的穷孩子最少惹麻烦。富孩子则相反:他们在贫穷社区最容易行为不端。
针对这种现象,研究者提出了几种解释。贫困社区警力集中,起到了震慑作用;高档小区的居民可能也较少注意不端行为。犯罪学家提姆.纽伯恩也来自伦敦政经,他认为,跟富人生活在一起,穷人可能会更敏锐地感到自己被剥夺了。他们的孤立感更强烈,由此引发反社会行为和犯罪行为。
英格兰校园里的研究则发现了略有不同的规律。领取免费午餐(贫穷的标志之一)的穷孩子在富孩子占绝大多数的学校里表现最好,可能因为那里的老师能给他们足够的关注。但是,很能说明问题的是,在穷孩子非常多的学校里,他们的表现也出奇的好。可能因为那里的老师别无选择,只能关注他们吧。陶尔哈姆莱茨是伦敦东部一个贫穷的自治区,2013年,那里60%的穷孩子在GCSE(16岁时的考试)中拿到五门好成绩;而全国平均是38%。落在中间的孩子成绩最差:他们人数太少,没法求得老师的关注;他们人数又太多,没法得到单独照顾(见表2)。
车柴尔认为,美国也有证据可以证明社会融合的好处有限。20世纪90年代,美国发起了“搬向机遇”项目,向穷人提供财务支持和咨询建议,帮他们搬进富裕小区。另外一些穷人得到了财务支持,却没有咨询建议。还有一些穷人什么帮助也没有。研究显示,10-15年后,搬入富裕小区的穷人就业情况和收入并没有好转。搬迁家庭的男孩子反而行为更加恶劣,更易因财产犯罪被捕。
在英国,还有不少像莱斯特圣马太小区这样的贫穷移民小区,这也许解释了上述几个调查的结果。这样的贫民窟里,人们收入很低。因为不能讲英语,又没有像样的社会关系网,他们找不到好工作。但他们志向却不低。他们的志向体现在孩子身上。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英国政府下放资金的方式。教育基金由中央分配,在贫困区的孩子身上投入最多。例如,陶尔哈姆莱茨的学校每个孩子每年有£7,014 ($10,610) 的拨款,而全国平均是£4,675。因为联合政府引进了“学生补贴”,中学里的穷孩子每人也能得到£935。同时,“教学优先”项目每年都把最好的毕业生送到贫困学校去。而在美国,教育基金大部分来自当地的财产税,当然贫困区就更落后了。
杜克大学的研究人员敏锐地指出,这些研究本身并不能说明混合经济背景的社区不好。他们可能有其他好处——比如,让政治人物不那么极端。但研究确实显示,这些社区的好处远不是那么直接。车柴尔曾著书讨论城区经济与政策,他认为,社会隔离折射出更为广泛的社会不公。混合社区繁荣起来,房价会上涨,最大的获益者还是富人。为贫困区学校投入更多资金,将最好的教师分配过去,才能更好地帮助穷孩子。以为穷孩子有了富邻居就能过上好日子,这种想法是过于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