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劉興斌 實習記者 丁康
截至7月16日,優衣庫位于深圳的一家名為慶盛服飾皮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慶盛廠)的代工廠已停工月余,目前有200余員工因不滿工廠搬遷及相關社會保險等問題,吃住在工廠內防止生產設備被轉移。早在6月17日,優衣庫母公司日本迅銷集團在其官網回應稱,希望雙方對話和平解決問題,若情況未迅速獲得改善,有中止合作的可能。
該廠一女工告訴記者,她們的訴求在于廠方必須幫員工補繳之前未曾繳納的養老金,同時對廠區搬遷引起的工作變動予以相應的補償。她同時表示,目前廠方給出解除勞動合同的賠償標準是:工齡10年以下的每年補償500元;10年到15年的每年補償600元;15年以上的每年補償800元。她和工友都認為廠方的補償標準過低,難以接受。
值得注意的是,記者從深圳市龍華新區觀瀾辦事處宣傳科了解到,相關部門認為慶盛廠的搬遷工作屬于企業正常的經營活動調整,且搬遷的兩廠距離僅為5公里,仍屬于同一行政區劃,該廠員工提出的相關賠償要求并無法律依據。
廠區合并陷勞務糾紛
記者在全國企業信息信用公示系統(廣東)查詢到,在一家名為利華成衣(深圳)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利華成衣)的兩名法人股東中,第二大股東即為慶盛制衣公司,所占股權為29.6%。
6月底,記者來到慶盛廠位于深圳寶安區橫坑路的舊廠區,這里也是此次糾紛的主要場所。事實上,該廠早在2014年12月份就曾因補繳社保等問題發生過停工事件。“補繳社會養老保險、足額給付加班費、補足高溫補貼、帶薪年休假工資以及變更勞動關系的員工安置和補償。”這是慶盛廠員工在6月21日向外界發出的一份公開信中表示的主要利益訴求。同時記者也注意到,6月8日在一份以深圳慶盛服飾皮具有限公司和利華成衣(深圳)有限公司名義聯合發出的“關于工作地點調整的通知”中,廠方承諾工作地點的變更并不會改變員工的工作性質、勞動關系、工齡、工種、薪資計算方式等。然而,慶盛廠員工對此并不認同。6月19日,從慶盛廠舊廠區出來的員工小王告訴記者,除了部分工作了近10年、20年的老員工不愿意搬到新廠區之外,包括他在內的一些年輕員工也不想搬去新廠區。
“兩廠合并,舊廠可能只會留下500人,我們這些人將來肯定也會慢慢被炒掉,廠方想辦法讓我們自己去辭工,現在那邊(新廠)慢慢進去了一些新的廠監,違反廠規3次就自動解聘。”小王說,慶盛廠兩個廠區的員工數應該都在1000人左右,兩場合并之后勢必不需要那么多員工。另一名伍姓女工也發表了同樣的看法。
據記者了解的最新情況,慶盛廠在7月7日向仍滯留于舊廠區的員工發出通告稱,公司合并兩個廠區的目的在于節約成本、增加員工收入,同時公司根據有關規定認為由于兩廠相距不到5公里屬同一行政區劃,并不認可員工提出的因變更生產經營場所而需給予補償的要求。
補繳養老保險分歧大
記者從慶盛廠多位員工出了解到,慶盛廠有不少員工工作多年即將到退休之齡,養老保險卻仍未繳清,廠區搬遷之后他們對工作對未來都產生了強烈的不確定和深層憂慮。
慶盛廠多位員工還告訴記者,廠方與他們簽訂勞動合同時所用公司名義各不相同,除慶盛廠本身外,還有深圳利華成衣以及惠州的一家公司。
記者拿到了兩名與深圳利華成衣簽勞動合同的員工的社會保險個人權益記錄單。該記錄單顯示,截至2014年6月期間的繳費記錄,其中一人在深圳的醫療保險和工傷保險累計繳費月數已有76個月,但是他的養老保險累計繳費月數卻僅有13個月,養老保險個人賬戶余額僅有1623.95元;而另一女工前者的繳費月數也達到了51個月,但后者的累計繳費月數僅有2個月,養老保險個人賬戶余額289.28元,這些數字表明這一女工在工作4年多,僅僅只繳納了2個月的養老保險。
不少慶盛廠員工表示,慶盛廠只同意對欠繳的養老保險補繳2年,但這一方式無法讓部分接近退休年齡的員工達到繳滿15年的標準,他們希望能夠把之前5年、10年欠繳的養老保險都補繳起來。顯然,慶盛廠與員工之間有關補繳養老保險的分歧大。
此外,記者了解到,截至發稿前,慶盛廠廠方與員工仍未達成一致協議。記者致電慶盛廠總機號碼時,該電話始終處于無人接聽狀態。記者同時撥通慶盛廠一名汪姓人事主管的手機,其表示不接受相關采訪,有任何問題請直接找其老板,卻拒絕提供任何聯系方式。
同時,記者還了解到,今年1月慶盛廠發布了有關補繳2010年至2014年住房公積金的通告,慶盛廠在通告中表示,將會在2015年到2020年分6年時間完成相關補繳工作。 (以上人物姓氏均為化名)
延伸閱讀
面臨產業轉移 優衣庫深圳代工廠訂單外流
◎每經記者 劉興斌 實習記者 丁康
6月底至7月初,記者趕赴優衣庫位于深圳的代工廠慶盛服飾皮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慶盛廠)實地調查,在采訪多位員工后發現,該廠搬遷引出糾紛背后,折射著在訂單外流和低端制造業大規模轉移的背景下,低端制造業不得不縮減生產規模以及普通員工面臨被迫失業的窘境。
在綜合開發研究院(中國·深圳)區域發展規劃研究所所長劉容欣看來,慶盛廠的糾紛在產業轉移這一大背景下,是一個極具代表性的事件,加強技術培訓、返鄉就業以及服務業將成為他們未來重要的就業方向。
工人已數月無班可加
老李在慶盛廠工作了七八年,他告訴記者,慶盛廠的舊廠區原有員工1000人左右,除開辭職和已經搬遷新廠區的,現在仍有將近200多人滯留在廠區。
“目前沒有人開工了。”老李表示,大家不走的原因在于希望廠方跟他們終止勞動合同,同時給予賠償。
老李還表示,以前是每天正常上班8小時,再加班兩小時,基本是可以養家糊口的,“但現在已經幾個月沒加過班,在扣除了社保等費用之后,我3個月的工資只有1354.77元。”
老李向記者介紹,他的工資是按件計酬,同時廠規要求必須每小時做滿8元也就是正常一天必須做滿64元的貨才能獲得加班的機會。“一件衣服上我負責5個工序,前面出不了貨我們后面也沒辦法做,如果上一道工序出了1000件貨我就有班加,否則就沒。8個小時在有貨可做的情況下,一般能做1000件左右,我5道工序合起來算大概也就80元左右。但是如果貨不夠,每天就根本湊不夠64塊錢的加班水平,我就沒班可加。”
老李表示,并不是他的工作速度慢導致近幾個月無班可加,沒有訂單是他們無班可加的最大原因。“老板手里有很多訂單,但是他都把訂單交給韶關或者越南去加工。”同時,他猜測廠區合并的原因應該也與此有關。
另一名伍姓女工也告訴記者,慶盛廠將訂單發往越南等地并非秘密,該廠中層管理曾多次前往越南等地出差,甚至有幾次由于當地工人技術差導致貨品需要返工重做,她也因此多次參與返工重做。
沿海低端制造業生存難
實際上,慶盛廠此次糾紛的根源還在于訂單外流、服裝等低端制造業轉移的背景下,企業主不得不縮減生產規模。
劉容欣表示,她已跟蹤研究產業轉移這一現象多年,這種現象早在5到10年前就已開始出現。“目前全球化的背景下,制造業差不多每25年左右就進行一次產業轉移,當一個地方的經濟發展起來,成本上升以后,就會尋找成本更低的洼地轉移,而這一次是歷史上的第四輪轉移。轉移方向除了我國的中西部地區,還會向東南亞進一步轉移。”
劉容欣進一步表示,尤其是東部沿海地區對勞動密集型的低端制造業的吸引力和區位優勢在下降。“單純就深圳而言,低端制造業的確已經很難生存,周邊的東莞也發生了產業轉移,而惠州等地成本相對低一些,還有可能承接一些產業轉移,但就全國整體而言,沿海地區的優勢和吸引力在下降,中西部會成為一個承接地。而對于東南亞,我們的人力和土地成本已經高出他們不少了。”
對此,世界銀行[微博]前首席經濟學家林毅夫此前在接受新華網記者采訪時亦表示,到2020年,中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預計可達12615美元,進入高收入國家行列,而縱觀世界,低端勞動密集型產業在高收入國家沒有生存空間。
事實上,中國經濟在經過多年高速增長之后,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已經迫在眉睫,相關的產業轉移也取得一定成效,但相應的低端制造業的產業工人如何跟上這一輪大轉型的腳步同樣也是一個值得關注和亟待解決的問題。
對于低端制造業產業工人的去向,劉容欣認為,在低端制造業轉移之后新興的高端產業所需要的人才是不一樣的,一部分善于學習、參加一些培訓,逐步提高技術水平的工人在新興產業中也是能找到立足之地的;同時未來服務業的發展也將能吸收大量的勞動力就業,尤其是在當前中國人口紅利幾近結束的時候,服務業需要大量經過一定培訓的勞動力;而對于實在難以適應新變化的產業工人,同樣可以選擇返回家鄉,在當地承接的產業轉移中謀取出路。
(以上人物姓氏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