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業一年多后,豪大大雞排店的老板娘周林娣發現雞排賣出去,換回的卻是一塊雞肋:不僅投資沒收回,連保本都困難。
35平米的雞排店位居射陽縣老城區中心,一座新聳起的名為恒隆商業廣場的一樓,臨街---三年前,這塊縣城最搶手的地皮破土動工時,縣四套班子領導齊來慶賀,宣稱要將這里建成新的城市名片和商業地標。彼時,和周林娣一起搶占門面的商戶們篤信:這是個難得的風水寶地。
但丑聞卻很快傳來---幾乎在這片城市廣場拔地而起的同時,一批官員倒下了。
這是一連串拔出蘿卜帶出泥的官場“大塌方”:僅從去年3月起的7個月內,包括原縣委書記、縣長、縣委常委、人大副主任、住建局局長、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在內的10名官員先后落馬,盡管案情至今沒有公開,但從南都記者獲得的確切信源看,諸多要員的落馬與這宗地塊的開發商有關。
雞排店和恒隆廣場的眾多商家沒有等來預想中的客流,而影響并非僅來自與腐敗相關的瓜葛,在原縣主要領導被帶走后,其“拍腦袋”留下的廣場后遺癥也為當地帶來反思。在全國近年“打虎拍蠅”的洪流中,江蘇射陽成為繼山西之后另一個“塌方式腐敗”的縣區樣本。
“風暴”
“轉正”數月縣長與原縣委書記同一天被帶走
“徐超被帶走時,整個人都癱了。”2015年7月的一場臺風過后,東臨黃海的江蘇省射陽縣,一位政界人士回顧當地另一場風暴的細節時稱,鹽城市原政協副主席、曾任射陽縣委書記的徐超在見到紀委人員后,兩腿發軟,被后者從辦公室架走。
這是2014年5月4日下午。同一天傍晚,原射陽縣長田為友也被上門的紀委人員帶走。次日,江蘇省紀委監察廳官方網站“清風揚帆”發布消息稱,接受調查的徐超、田為友均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
起初,由省紀委官網發布的上述通報,因在徐超的職務表述中提到“原射陽縣委書記”(該處表述現已刪除),當時坊間普遍猜測,徐超的問題很可能與其在射陽縣任職有關。
公開履歷顯示,徐超于2007年11月至2012年6月任射陽縣委書記、人大常委會主任,此后調任鹽城市政協副主席、黨組成員。田為友2011年起任射陽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2014年1月當選縣長,其出事離“轉正”僅3個多月。
“鹽城人大網”至今還掛著田為友2014年1月24日當選射陽縣長時發表就職講話的報道---“我感到十分榮幸、十分激動,這是全體代表和全縣人民對我的信任和重托……時刻自重、自警、自省,樹立為民、務實、清廉形象”。
據射陽當地一位官員透露,徐超是江蘇濱海縣人,田為友來射陽之前曾在濱海縣擔任多年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兩人私下里曾互稱鄉友,關系較為親密。
鹽城市政協一人士則透露,出事之前的徐超早有預感,其實際已被監視居住一個多月。此前其弟、弟媳均已被帶走調查。南都記者獲取的一份可信信源也顯示,徐超的弟弟徐海峰,早在2014年3月20日便被鹽城市公安局監視居住,事由為涉嫌詐騙。
一個月后的4月26日,徐海峰被正式刑拘,案由此時變更為涉嫌利用影響力受賄。徐超被紀委人員帶走一星期后,徐海峰被批準逮捕。
彼時,徐海峰身份為鹽城市第八中學總務處主任。“徐超的弟弟被當地人稱為‘地下組織部長’,許多買官賣官都由他弟弟收錢,所以從他弟弟入手是一個突破口。”接近案件人士這樣告訴南都記者。
案件的隨后走向,也證實了之前外界的頗多猜測。2014年11月25日,鹽都區法院經審理對徐海峰作出一審判決,以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6年。
徐被認定的受賄等金額共計107萬。其中多筆涉及為射陽當地老板承接工程,及為當地官員在提干提拔、調整工作崗位上“給予幫忙”。
南都記者獲知其中幾起確信已查明的“交易”:2011年,時任射陽港經濟開發區管委會某副主任為請徐海峰幫忙提拔為政府辦副主任,送一萬元;2012年,時任射陽縣四明鎮某副鎮長為請徐海峰幫忙提拔為副書記,送兩萬元;2013年,射陽縣某村支書為請徐海峰幫忙提拔為副科級干部,送存有10萬元的銀行卡一張。
法院人士認為,徐海峰的諸多受賄事實,均利用其兄徐超擔任射陽縣委書記的影響力。而徐超本人在這些交易幕后扮演了何種角色,目前尚不得而知。
“塌方”
綠化工程老板“咬”出更多受賄官員
縣委書記的弟弟并非引發射陽“官場塌方”的爆破者,早在其被監視居住前三天,射陽縣文廣新局局長、原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局長劉旭便被紀委人員帶走。僅過一天,射陽縣委常委顧為何(副處級)也被帶走。
而更早些時候,射陽縣住建局原財務審計科科長張更國已因涉嫌受賄被刑事拘留。但據知情人透露,牽出劉旭、顧為何的并非張,而是當地一個搞綠化工程的戴姓老板。
未經官方證實的上述知情人說法稱,當地搞工程的戴老板因為另一起案件被牽連,作為行賄人為立功脫罪在供述時“咬”出了更多的受賄人,其中就包括時任射陽縣住建局局長劉旭、曾任射陽副縣長和住建局局長的顧為何。
顧為何被帶走讓住建系統的一些人士頗感意外,在他們眼里,這位住建局前任局長平素頗為“清廉”。以前逢年過節,有下屬送禮品、送購物卡都被他拒絕,實在拗不過收下的購物卡,也被他轉送給下面的職工。“平時一般送東西都不收的。”這是顧留給下屬和同事們的較普遍印象。
但與顧為何相熟的一位官員卻對其評價不同,“他當住建局局長的時候,有水潑不進的感覺,什么都控制在手上,必須有他簽字才行。開始以為他比較清廉,后來發現不是這樣,管得緊,還是想控制灰色空間。要么不收,要收就收大的。”
顧后來被查出的問題似乎也印證了這位官員的說法。2015年4月,鹽城市中院以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10年零6個月,并處沒收個人財產30萬元。其被查明,2008-2014年,利用擔任縣政府辦主任、縣規劃建設局局長等職務之便,收受賄賂共79.7萬元。
獲罪后的顧為何在獄中寫下一紙“懺悔書”,其中提到,逢年過節鎮區和部分單位賄送的“煙酒錢”他“也收了”。其被查出較早一筆收受的賄賂,發生在10年前其還擔任縣政府辦主任時。僅2013年他為給開發商、建筑商提供便利便收受幾十萬元。
顧為何的繼任者、時任住建局局長劉旭被查出的問題也多發生在與開發商、建筑商等的勾連。從2010-2014年其利用職務之便先后收受近10個工程老板和相關單位錢款,已查實的金額約90萬元。
據縣紀委一位官員述稱,劉旭的“抓權”風格與顧為何頗為相似,在任期間大權獨攬,凡是局里城市建設、城市規劃等事項,都必須他親自審批,沒有他的首肯別人就辦不成事。一些想招攬工程、要工程款的開發商便千方百計打通他的關系。“在他這里,權與錢畫上了一條等號。”
劉旭在接受審查時也說:“在工程款撥付過程中,有人送錢給我,我就對其不刁難、不為難,如果我不想給或想少給哪個人工程款的話,我就向分管局長打招呼。另外我想給哪個人做的工程增加撥付款的話,也向分管局長打招呼,他們也會按我的精神辦。”
上述紀委官員還透露,劉旭、顧為何之前擔任住建局局長的顧建洲也因涉及工程領域腐敗被抓,三任“一把手”先后落馬,是典型的“前腐后繼”。
“震中”
觸發此次官場強震的是原縣政府所在的一塊地皮
“塌方”仍在繼續。
前后兩任住建局局長被帶走調查后,從4月1-24日射陽又有4名官員密集落馬。
4月1日射陽經濟開發區藍都環衛綠化有限公司經理蔣衛平被查,9日縣政府房屋征收辦公室主任夏正光被查,21日縣政府黨組成員、副調研員孫曦(曾任射陽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被查,24日縣僑聯副主席唐為國被查。4人在通報中均“涉嫌嚴重違紀”。
風暴一直持續到10月,據鹽城市紀委官網消息,當月20日射陽縣住建局副局長張文彬因涉嫌嚴重違紀被調查。而此前一個月,鹽城市紀委發布消息稱,射陽縣人大副主任陳昌瑞因涉嫌嚴重違紀,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
加上5月落馬的原縣委書記徐超、縣長田為友,至少有10名官員被卷進這場“風暴”。而在2013年下半年,射陽縣住建局原財務審計科科長張更國、原住建局人防辦主任樊大慶、原園林綠化局局長徐建新,也先后因涉腐被抓。
而多個信息源均指向,此次觸發官場地震的是原縣政府所在的一塊地皮。在該地皮上開發項目的一位老板被帶走后,大批包括原縣主要領導在內的官員才被“扯下馬”。
占地80余畝、位居射陽縣老城區核心商圈的這塊地,如今已是一個名為恒隆廣場的大型城市購物廣場。小洋河從前方流過,穿過朝陽橋,對面就是全城人氣最旺的朝陽商業步行街。
“坐擁老縣政府風水寶地”、“心臟地位不可動搖”---去年開業的恒隆廣場如今仍在賣力地做著宣傳。盡管已有大型超市入駐這里,但8棟20多層的商住樓下面,眾多臨街的毛坯商鋪仍張貼著大紅的廣告招租待沽。
2013年射陽縣一份招商引資報告這樣介紹這個項目的由來:由縣住建局與鹽城市恒隆置業有限公司曾德全董事長、施愛華總經理洽談引進。項目總建面25萬平方米,總投資10億。
在老縣政府大院工作10年的一位官員告訴南都記者,老政府確實是一塊風水寶地,但改建為大型商業廣場并不一定合適,原因是附近已有步行街,還有一個吃喝玩樂很成熟的太陽城商圈。射陽城區30萬人口,居民收入普遍不高,過度集中可能導致經營風險。
“但徐超來射陽沒多久,就開始動這塊地的腦筋。書記說要干,當時也沒人敢反對。”這位官員透露,在確定置換動建商業廣場后,好幾家外地老板包括浙江一老板曾報出高價,“但徐超一概不談,最終還是低價給了本地的一家企業。”
2012年11月9日上午,恒隆廣場項目舉行隆重開工典禮,時任縣委書記徐超,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田為友、縣委常委顧為何,以及其他縣四套班子主要領導悉數出席并剪彩。田為友是開工慶典的主持人,徐超啟動觸摸球祝賀恒隆廣場項目正式開工。
而僅僅一年半后,參加慶典的多位要員被牽進這塊地皮。
牽扯
顧為何“咬出”施愛華,施愛華又“咬”出田為友和張文彬
當地權威渠道的確切信息顯示,在射陽兩任住建局長劉旭、顧為何前后腳被紀委帶走不久,時為恒隆置業有限公司董事長的施愛華就一直被監視居住。
未證實的知情人說法稱,施愛華是被顧為何“咬出”。在交代其他受賄事實時顧提到收過施一筆錢,但起初施并未承認。
但后來查明,2011年顧為何還在擔任副縣長時,施開發的某小區項目因超建、違建被執法大隊查處。為此施于當年12月的一天在顧辦公室向其行賄10萬元。顧主持召開了會議,形成不要求拆除補交規費和罰款的會辦紀要。
2014年6月,施愛華以涉嫌單位行賄罪被批準逮捕。目前至少可以確信的是,施愛華被調查后又“咬”出了縣長田為友和住建局副局長張文彬。
南都記者獲得的一份已生效判決書顯示,田為友至少有兩筆受賄來自施愛華,并均與恒隆廣場項目有關。
判決書顯示,2012年縣四套班子領導為恒隆廣場開工站臺時,其規劃方案當時尚未經過審批。而此后,為違規調整廣場建筑密度和超建,并延遲繳納項目規費,施愛華于當年12月在田為友辦公室向其行賄20萬元。
但到2013年,施工中的恒隆廣場還是受到縣城建監察大隊的查處。施愛華再次找到田為友,并在其辦公室再次奉送20萬。
住建局副局長張文彬是被縣紀委從鹽城以開會的名義叫回帶走的。他被檢察院指控受賄18萬,其中有兩筆共8萬來自施愛華。但張的妻子和律師一直在為他鳴冤,認為所謂受賄指控來自施愛華的報復,和為立功減罪。
一筆4萬的行賄金額被指與恒隆廣場項目有關。但張文彬的妻子沈公玉認為,恒隆廣場不僅無證施工更改規劃,還偷工減料、使用無資質企業生產的不合格混凝土,張文彬不聽上面招呼,頂住壓力查處,施愛華對其一直怨恨在心。
2014年10月10日,施愛華犯單位行賄罪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一年六個月。沈公玉對此也提出質疑。根據最高法、最高檢相關規定,實施行賄犯罪具有“向三人以上行賄”情形的,一般不適用緩刑。而目前已知除被控的張文彬外,施至少向田為友、顧為何行過賄。
多位當地人士向南都記者介紹,施愛華是射陽名氣較大的開發商,之前開發多個樓盤,與原縣委書記徐超、縣長田為友、縣委常委顧為何等關系密切,在官場和坊間也眾所周知。射陽財政多年嚴重吃緊,但為支持恒隆廣場項目給了開發商1717萬財政補貼,該款通過縣財政支付打到住建局賬戶,施與縣領導的關系由此可見一斑。
而沈公玉通過市、縣等多渠道獲得的說法是,施愛華行賄金額至少數百萬,行賄對象也并非已知的幾人,后來被抓官員很多都是被他帶出。“徐超不僅涉案,而且他涉及到的人很多,金額也很驚人。”
2014年8月,據最高人民檢察院官方微博等發布的消息稱,江蘇省檢察院對徐超和田為友以涉嫌受賄罪立案偵查并決定刑事拘留。而記者獲得政府內部人士消息稱,徐超被查涉案金額多達五六千萬,其不僅涉及受賄,還有買官賣官等其他問題。
停滯
徐超主政時大力開建的新射陽港被認為是“彩虹工程”
對徐超為政時期的射陽官場,一位曾在組織部工作的官員向南都記者直言:買官賣官幾乎是心照不宣的潛在規則。甚至什么級別什么價碼,都有不成文的地下行情。其透露,某鄉鎮干部多年位置沒動,通過親屬向徐超送了共計10萬,后來如愿進了縣城某局。
一教育單位人士也透露,徐超出事后紀委人員找了當地40多家單位談話,摸查其有可能存在的問題。許多單位都交代逢年過節要向徐超送禮,某單位一次送過5萬,而某單位送禮達30萬。
上述說法未經南都記者進一步求證,而另一則也無從求證的坊間傳言是:由于買官賣官過于張狂和公開化,很多送錢人都掌握了徐超的把柄,以致后來“他說話都沒人聽了”。
射陽縣商務局副局長周德剛在當地工作30年,被稱為射陽“一支筆”,其被廣為傳播的《東西南北看射陽》寫于2011年,次年被人發在射陽當地論壇引為熱談。這篇文辭懇切、“問診”射陽的萬字長文,受到許多網友和當地政府官員熱捧。
但周告訴南都記者,這篇“把射陽撕開一個小口,寫了一些問題”的文章給他惹了禍,成為他人生的轉折。“當時就有老干部告訴我,領導大發雷霆,有人要報復我。”幾個月后他被牽扯進一起生豬屠宰無害化補貼濫用職權案。雖然最終被免于處罰,但周一直認為這是對他的打擊報復。
從“后羿射日”傳說輾轉得名的射陽縣,曾經是蘇北平原上一個較富裕的地方。民間至今還流傳著“近東臺、臨大豐,射陽是個小富翁”的順口溜。
周德剛歷經射陽多任領導,親歷縣城的變化與興衰。大約15年前,“皮棉大縣”射陽還是個富縣,但現在一落千丈,從鹽城第一板塊跌到第三板塊。
在徐超來射陽之前,射陽的發展重心是“向西”,臨近高速公路發展。但徐超來后不久就提出“向東、向海、向未來”,城市重心向東偏移。建10萬噸深水海港,打造一個新的臨港新城,“在東部再建一個新射陽”。
但許多官員認為大力開建的新射陽港只是一個“彩虹工程”。“電視拍了,領導來了,最后彩虹就消失了。”當地人士講,射陽在歷史上還曾是一片海,由泥沙堆積而成陸地,淤結的航道并不適合建深水港口。
“徐為什么這么搞?干部都知道,唯有搞建筑、土地,才有‘錢途’。”周德剛分析了當地曝出的多起工程腐敗,“官商勾結在一起,形成一股勢力,要倒一起倒。”
而在當地官場塌陷后,大量之前在征地上興建的園區、項目都已停滯。南都記者曾驅車從射陽縣城駛往射陽港區,開闊的嶄新公路上罕見車輛行駛,而沿途成片圈起的土地多已荒蕪,許多半拉子大樓裸露著孤寂的水泥板和銹蝕的鋼筋。
“震后”
未來新縣政府被疑“頂包”,新班子著手“災后重建”
被帶走官員留下的爛攤子并不止于此。位于城東新區一棟投資過億的超大體積24層高樓仍矗立在那里,門前,是一片疑似仿造天安門護城河設計的超大廣場。
興建于徐超在任期間的這片龐大建筑,可查到的項目名稱為“雙山科技商務中心”,但通往這里的公交車路牌上的名稱卻是“縣政府”。
射陽當地人秦偉一直在網上質疑這片大樓,她交給南都記者的多份材料顯示這里就是未來的新縣政府所在地,格外醒目的豪華辦公大樓存在嚴重超標、占用基本農田、強征低補,以及瞞天過海借企業名義“頂包”修建等問題。而正是當地網友不斷發聲,這棟新大樓才遲遲沒有掛牌。秦偉由于反映自家征地補償問題逐漸走上幫他人維權道路,她認為射陽的腐敗根子就在于權力缺少監督。
徐超任職射陽時,一批熱衷在網上“扒糞”的網友還發現,其在多個不同公開場合佩著樣式花色各異的疑似高檔領帶,竟達10多條。有人將圖片整理后發到了網上,“鹽城領帶哥”從此成了徐超的一個代稱。
南都記者在射陽期間,多位政界人士還反映,自從腐敗內幕“炸開鍋”后,當地官場幾乎人人自危。甚至出現了一些怪現象:沒到退休年齡的官員紛紛想提前退休,一些肥缺部門的干部想調到諸如殘疾、科技局等清水衙門。記者所知,一位47歲的官員就從某局提前辦了退休。
基層官員收入普遍偏低,也是被歸結為容易“犯錯”的一個內因。一任職副科級15年的干部告訴南都記者,他每月到手工資也就3800元,而正科級一般4200元左右,科員3000元多一點,僅夠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原縣委常委顧為何落馬后在“懺悔書”中也這樣寫:“自己夙興夜寐、整日操勞,工資收入卻難以啟齒,失衡心理暗起,貪欲之魔從塵封的瓶子里掙脫而出。”
縣僑聯原副主席唐為國也在落馬后,回顧他多次收受賄賂的心理滑落軌跡:“第一次還有點擔心,第二次感覺就好多了,第三次就心安了,第四次就認為是應該的了,第五次人家不給就感到奇怪了。”
劇烈的反腐颶風刮過之后,新任射陽領導班子已開始著手“災后重建”。縣委書記、縣人大常委會主任戴榮江在一次全縣黨員領導干部專題黨課上表示,要“鍛造一支忠誠干凈擔當的干部隊伍”。
但一地坍塌的廢墟打掃起來并非易事。當地一位官員告訴記者,這次震蕩對射陽各個方面的影響至少還要持續3年,甚至更長。
豪大大雞排店的老板娘周林娣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一年多前她第一個在恒隆廣場開張營業,但如今她已猶豫要不要將店子轉手。
樓宇高聳的這片氣派廣場在開業后顯現了選址的尷尬,人氣仍留在了對面的太陽城和朝陽步行街,分流來的人群很難填滿這里大量門店內空缺的座位。當地官員告訴記者,恒隆廣場的未來不好評判,但“拍腦袋”留下的后遺癥已開始由投資者和商戶們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