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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港公司被指架子大 高層至今未現身

2015-08-17
来源:新聞晨報

  昨日,天津爆炸事故現場基本已無明火,但情況還相當復雜。 /新華社

  晨報記者 楊育才

  在8月12日深夜之前,63歲的天津港上空,閃耀著一個又一個光環。那個深夜里,一朵“蘑菇云”在巨響中升起,無數光環一時間黯然失色。

  自1952年重新開港至今,尤其是在過去的14年中,天津港實現了跨越式發展,其吞吐量排名全球第四,成為天津乃至整個渤海灣的寵兒。

  跑得太快,難免摔跤。爆炸中心的巨大深坑,以及方圓1公里范圍內的破碎玻璃,讓人不得不承認,天津港的隱憂,已然變成無情的現實。在今天京津冀走向一體化的道路上,天津港又將何去何從?

  一味求快,出事是必然

  在“8·12”大爆炸之前,天津港的檔案上只有“榮譽”二字。一位在天津媒體工作了20多年的媒體記者說,在他的記憶中,天津港過去幾乎就沒有出過負面新聞。

  根據公開報道,2014年,天津港集裝箱吞吐量超過1400萬標準箱,連續三年躋身全球十大集裝箱港口;貨物吞吐量突破5.4億噸,全球排名第四。天津港的負責人在2015年初公開表示,“發展表明天津港在由大向強‘靠航。

  相比之下,變強比變大更難,“靠航”并不順利。變大之后的天津港,一些問題也開始逐步顯現。在爆炸發生之后,新聞晨報記者試圖檢索天津港內部的規劃圖,但無論是在天津港集團的官網,還是濱海新區政府的官網上,都沒能查到。

  天津港內一位希望匿名的貨運代理公司負責人對記者表示,不是查不到,而是沒有。“缺乏統一規劃,使得中轉儲存危險化工品的瑞海國際物流有限公司,能建在距離居民區僅有數百米的港區,而不是在地廣人稀的臨港和南疆港區。”

  “一味地求快,天津港出事只是時間問題。出事是必然的,在哪里出、什么時候出、后果多嚴重,這些是偶然的。”天津市一從事化工試劑生產的民營公司老板董樹生(化名)這樣告訴晨報記者。

  和整個港口一樣,發生爆炸的瑞海國際物流有限公司,其快速發展和風險的積聚同樣形成正比。

  在爆炸發生之后,瑞海的危化品經營資質曾飽受質疑。在8月14日召開的第二次新聞發布會上,天津市安監局副局長高懷友稱,瑞海公司擁有多種危險化學品儲存資質,并且通過了危險化學品生產企業安評手續。

  工商資料顯示,瑞海在2012年11月成立之初,只從事“危化品除外”的裝卸、倉儲業務;2014年5月,危化品也納入其業務范圍。

  “給瑞海公司做安評的第三方機構,本身沒有問題。”董樹生說,比如氰化鈉,瑞海申報的是10噸,按照這個量,是沒有問題的。但瑞海自行突破了10噸的上限,甚至達到數百噸的量,這就違規了。

  化工專家、沈陽化工大學教授李慶祿昨天下午告訴記者,企業更改經營項目和規模,必須重新申請環評和安評。

  “這個板子不能打在安評機構的身上,擔責的應該是企業和安監部門。”董樹生透露,危化品的中轉和倉儲,危險等級越高、數量越大,收費就越貴。很多物流公司在做安評時,都低報危險等級和數量,但實際業務中,卻做高危險級、數量大得多的危化品,就為了賺更多的錢。從10噸猛增到700噸,海關都有數據,安監部門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瑞海就是這么干的。小到公司,大到港區,都這么干,能不出事嗎?”

  市管國企架子和央企一樣大

  在天津港大爆炸發生到昨天的4天內,未見天津港(集團)有限公司的高層公開出來應對。在前五次新聞發布會上露面的,都是天津市安監、環保、消防以及濱海新區政府的一把手。

  熟知天津港發展歷史的天津資深媒體人牛星(化名)透露說,天津港實際上有兩個“婆婆”。在行政功能上,天津港隸屬于天津市濱海新區;但在港口業務上,天津港歸交通部管理;另外,在港口安全生產監督管理方面,由交通部委托天津市安監局管理。“看似很清晰,但實際上地方安監局對天津港的安全監管很弱。”

  爆炸后召開的兩次新聞發布會上,也隱隱透出天津港和天津“婆婆”之間的微妙關系。

  在8月14日上午10點的新聞發布會上,天津市公安消防局局長周天在介紹當晚救火處置時表示,市消防總隊第二批人員剛抵達就爆炸,之前由天津市港區公安局消防隊進行處置,具體處置方法不清楚。

  在此后的發布會上,針對媒體關于天津港消防支隊的提問,天津市相關領導也多次表示“不清楚”、“不掌握”。這樣的回答,一度引發媒體廣泛地質疑。

  牛星認為,天津港區的消防支隊,不歸天津公安消防管轄,周天最初表示“不清楚”,那是因為他真不掌握相關信息。

  新聞發布會上關于瑞海安評報告的回答,同樣證實天津港有兩個“婆婆”。在同一場新聞發布會中,天津市安監局副局長高懷友表示,關于瑞海公司的安評信息公開問題,將與交通運輸部門研究并征求其同意。

  第二天上午,高懷友再次表示,危化企業的安全生產許可,由交通部發放。

  “盡管非典之后,天津港的安全、環境、衛生,都是按屬地管理,但地方政府對天津港的實際控制力很弱,人事權也沒有,實際上管不了。”牛星說,濱海新區一副區長曾向他抱怨,自己曾協調將開發區和天津港內的污水管道合并,最后因天津港不配合而作罷。“名義上,天津港是市管國企,但實際上架子跟央企一樣大。”

  對于天津港安全生產的監管,清華大學化工系教授趙勁松昨天下午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認為,國家安監總局是全國安全生產的最高管理部門,不應該因為部門劃分產生空白點和盲區。交通部的業務管理不能替代安監總局的監督管理,這是兩條線。

  審批監管孰輕孰重?

  董樹生這幾天比較清閑。“別人一生病,我就得吃藥。”

  他的試劑生產廠并不在港區內,但天津港爆炸發生的第二天,董樹生的試劑廠就收到當地安監局通知,要求停產進行安全排查。什么時候復產,需要向安監部門提交申請,排查通過之后才能復產。

  對于安監部門的停產要求,董樹生有些不滿。“瑞海為什么會出事?安評報告中10噸的氰化鈉存儲上限,他能做到700噸,安監部門此前干啥去了?”

  董樹生說,我國化工產業的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多年來一直“重審批,輕監管;重生產,輕流通”,無論是環評還是安評,都走入了誤區。“現有危化品的儲存和運輸,大部分都是違法的。為什么,如果你要合法地上路,各種審批將增加N倍的成本,還可能收到無數的罰單。結果呢,很多企業被逼著偷運,形成了‘有證的往死里管,無證的沒人管’這種奇怪局面。”

  “瑞海爆炸給了我們血的教訓,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輕審批,重監管’。”董樹生說。對此,沈陽化工大學教授李慶祿表示部分同意。他認為,環評和安評存在的核心問題,不在于環保、安監部門和第三方評價機構,而在于地方政府。“地方政府為增加GDP,會授意環保、安監甚至所謂的第三方機構,降低環評和安評標準。”

  趙勁松則表示,安全評價是新建項目的必經步驟,但是其約束力是有限的。這次事故中危化品的超量超規超品種,已不僅僅是違規與監管的問題。但追責只是事后行為,整個社會的資源一定要向事前預防、風險評估和控制傾斜,給周邊社區民眾以充分的安全風險知情權,讓這樣的危化品倉庫根本無法存在。

  未來何去何從?

  這次爆炸也讓人們重新審視危化企業的安全距離。爆炸中心點距離最近的居民小區萬科清水港灣僅有600米左右,而且瑞海公司開始經營危化品業務時,旁邊的小區、高速以及輕軌都早已建成投入使用。

  對于危化品的安全距離,董樹生認為,這和重大危險源的界定有關。“過去城市加油站的容量超過20噸,就算是重大危險源;隨著汽車的增加,20噸不夠用,后來就改成了200噸。城市加油站,如果要強制1000米安全距離,很不現實。標準的改變,是經濟快速發展的必然要求。”

  李慶祿教授則認為,城市加油站的安全距離,是無奈的選擇,但危化企業和倉庫,完全可以選擇地廣人稀的地方。“這需要有統一的規劃。”

  需要統一規劃的不僅是瑞海這樣的危化品物流公司,還有整個天津港。被爆炸“污染”了耀眼光環之后的天津港,此刻還面臨著京津冀一體化的挑戰。

  公開資料顯示,《天津市工業布局規劃((2008-2020年)》中曾提出,將石油化工作為該市八大優勢支柱產業之一,打造國家級裝備制造和石油化工產業基地。該基地的核心區域,正好就在此次爆炸地點的周邊。

  天津市一位環保專家表示,“在京津冀一體化的戰略背景下,雷同的競爭規劃對誰都不利。這次爆炸,或許能讓火熱的天津港冷靜一下,在整個環渤海經濟圈里重新思考自己的方向和定位。”

[责任编辑: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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