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上午，土耳其工會組織和親庫爾德的人民民主黨支持者原定在首都安卡拉衛生廣場舉行和平集會，呼籲土耳其政府和庫爾德工人黨停止愈演愈烈的武裝沖突。不料，集會地附近的安卡拉火車站發生兩起爆炸，導致至少95人死亡、246人受傷。死傷之慘重令人震驚，這是土耳其經曆的極其罕見的恐怖襲擊事件，必然也會對土耳其未來的政治和對外關系產生重要的影響。

　　大選前的亂局

　　此次爆炸事件發生的節點，是在11月1日土耳其大選即將來臨之際。如果我們將時間向前推到6月，當時發生在土耳其南部城市迪亞巴克爾的爆炸事件，也同樣發生在6月7日土耳其全國大選之前。當時爆炸襲擊的對象同樣是土耳其國內親庫爾德人的“人民民主黨”集會現場。那次爆炸讓不少土耳其人相信，爆炸就是“埃爾多安策劃的”，目的是震懾庫爾德人政黨，迫使“人民民主黨”在大選之前“收斂”。

　　當然，這種“武力威脅”的邏輯，在土耳其大選政治中無疑是幼稚的，畢竟任何政府策劃的襲擊行動，都可能會露出蛛絲馬跡並可能會被利用和要挾，反而不利於最終目的的達成;而且襲擊行動往往會造成反作用，即增加襲擊目標團體的“合法性”和“神聖性”。混跡土耳其政壇幾十年的埃爾多安和他的“正義與發展黨”團隊，恐怕智商和情商沒有這么低。

　　然而暴恐襲擊事件確實也給土耳其國內政治帶來了巨大沖擊。首先是不少人再次懷疑埃爾多安和其領導的“正義與發展黨”在襲擊事件中的作用。正如一位土耳其政客所言：“此次襲擊事件，要么是情報部門存在重大失職，要么就是情報部門一手策劃的。”這種分析也許有點絕對，但是確實點出了土耳其情報機構在此次暴恐事件中的問題。從常識來講，任何重大的暴恐事件，總會引起情報機構或多或少的注意，而是否采取及時的行動來制止暴恐行動，則受到情報機構決策、機制甚至是官僚制度的影響。正因為如此，土耳其情報機構和內政部門確實需要對此次襲擊事件負一定的責任。

　　對於指責，“正義與發展黨”高層、土耳其內政部長奧茲諾克則公開表示情報部門“沒有失職”，而“正義與發展黨”的領導人達武特奧盧也力挺奧茲諾克。需要提一點，有消息顯示，奧茲諾克個人和達武特奧盧關系原本並不佳，因為達武特奧盧在去年接手“正義與發展黨”之後，提出的內政部長人選並不是奧茲諾克，而奧茲諾克之所以能夠上任是因為埃爾多安的直接介入，才迫使達武特奧盧空出了內政部長職務給奧茲諾克。原本關系不佳的兩人此刻口徑一致，可見此次襲擊事件中“正義與發展黨”所面臨的巨大危機和挑戰。

　　其實不難理解，“正義與發展黨”在大選前關鍵的節骨眼上所面臨的危機。對正義發展黨和它的擁躉來說，爆炸襲擊事件意味著執政之路上又遭遇了一次可能由外部勢力支持的陰謀，意在使土耳其陷入動蕩並損害其在西亞和中東地區的地位。算上今年6月、7月和這次爆炸，土耳其國內已經先後經曆了三次重大的爆炸襲擊事件，而且襲擊地點從土耳其南部的庫爾德人地區轉移到了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在眾多情報機構“眼皮底下”制造了如此性質惡劣的襲擊事件。面對即將來臨的大選，紛紛攘攘的謠言再次滿天飛，“正義與發展黨”只有堅定一致，才能夠確保在即將到來的大選中取得成功。

　　需要注意的是，此次“正義與發展黨”處理危機的手段同6月份的爆炸事件不盡相同。此次埃爾多安不再代替達武特奧盧“拋頭露面”，而是選擇了“低調”。有消息認為，埃爾多安此次大選可能不會再謀求“高調”鼓動拉票，而是決定逐漸隱退。當然了，埃爾多安還是埃爾多安，他想回歸“高調”的話，恐怕“正義與發展黨”內部沒有誰能阻擋。

　　根據當前土耳其國內民調顯示，盡管發生了此次影響巨大的暴恐事件，但是對於土耳其即將到來的大選影響可能不大。同6月份的大選結果很可能類似，“正義與發展黨”仍然無法獲得過半席位，“共和人民黨”仍然不溫不火，而“人民民主黨”和“民族運動黨”則仍然可以突破10%的選票，成功進入議會。如果今後二十天左右的時間內不再發生重大的政治變故，那么此次大選仍然會以“大四喜”的結局告終。

　　土耳其的敘利亞政策轉變?

　　與襲擊事件一起令人關注的，還有土耳其是否會轉變自己在敘利亞問題上的政策。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講，10日的土耳其襲擊事件，就是土耳其長期介入敘利亞亂局所導致的敘利亞無政府狀態的惡果。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已經近4年，如今不少呼聲要求改變在敘利亞內戰中的立場，改善土耳其的外部環境。只不過，任何敘利亞政策的變革都離不開土耳其的兩個平衡關系。

　　可能與我們的認知相反，不少土耳其分析人士要求土耳其更加積極地介入到敘利亞的內戰之中。其實土耳其過去四年在鄰國敘利亞問題上采取的是一種“曖昧”政策，尤其對於包括“伊斯蘭國”在內的遜尼派政治軍事團體，更是默許和縱容其活動。然而土耳其並沒有大規模向鄰國的反對派提供武器和其他戰略物資，也沒有直接提供大量的經濟援助。所以當土耳其國內安全局勢惡化之際，要求變革外交政策的呼聲也越來越高。

　　土耳其認為，敘利亞亂局的根本在於“巴沙爾不下台”，導致敘利亞國內政治“民主進程”無法有效開始，因此敘利亞內戰才愈演愈烈。如果土耳其能夠采取更加堅決的手段，加速敘利亞政府的倒台，那么土耳其的外部環境也將因此改善。尤其是隨著俄羅斯對敘利亞政府的支持力度越來越強，而美國則表現的“綿軟無力”，土耳其也感受到了幹預的迫切性。公允的說，土耳其、美國和俄羅斯在敘利亞問題上立場相左，並不代表誰對誰錯，只是代表不同的觀點而已。

　　土耳其對敘利亞的關切，除了安全之外，還包括對於“敘利亞庫爾德武裝”擴張的關切。由於同土耳其境內的“庫爾德工人黨”關系密切，敘利亞東北部的庫爾德人“民主聯盟黨”武裝的一舉一動，都讓土耳其十分敏感。從過去的數月來看，土耳其軍隊在敘利亞的軍事打擊行動，大部分還是以“民主聯盟黨”以及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境內的“庫爾德工人黨”營地為襲擊目標，期望遏制庫爾德武裝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做大做強。

　　需要指出的是，庫爾德人內部並不都是土耳其的敵人。伊拉克庫爾德自治政府主席巴爾紮尼領導的“庫爾德民主黨”同土耳其的關系就十分親密，雙方保持著非常好的溝通和信任，而且同“民主聯盟黨”和“庫爾德工人黨”處於激烈競爭的關系之中。盡管巴爾紮尼和“民主聯盟黨”曾經在去年下半年敘利亞-土耳其邊境城市科巴尼之戰中保持了一定的合作關系，但是隨著“民主聯盟黨”在伊拉克西北部辛加爾山區的擴張，“庫爾德民主黨”對於“民主聯盟黨”的不滿也越來越多。

　　對於土耳其來說，一方面要推翻巴沙爾政府來促進敘利亞的“民主化”，實現敘利亞未來的“穩定”，保證土耳其南部的安全;另一方面，在事實層面，則要考慮到日益增長的“民主聯盟黨”和“庫爾德工人黨”在敘利亞的勢力，防止土耳其南部地區受到影響。考慮到敘利亞境內溫和世俗反對派武裝的不堪實力(美國不久前曾經撥款5000萬美元訓練千餘名敘利亞世俗反對派武裝，但是當這些反對派武裝拿到軍餉和裝備之後，很快作鳥獸散，最後偌大的“訓練營”只剩下了5個新兵)，如何平衡兩者關系，唯一的選擇就是支持敘利亞境內遜尼派武裝。所以，土耳其在敘利亞問題的立場，無論未來局勢如何變化，恐怕難以發生根本改變。

　　應當說，此次安卡拉發生的爆炸事件是近些年來罕見的暴恐事件，而且也確實同土耳其內政外交存在著諸多的關系，也將影響到土耳其未來國內外政治變動。但是考慮到土耳其當前國內外政治現實，此次爆炸事件的影響恐怕仍然有限。 （作者：王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