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來了”是一個婦孺皆知的寓言。但如果想深一層，就會發現，那只能是放在個人修養和品德的層面來討論的，無法引入到社會問題的探討當中來。

　　近日，重慶一派出所接到群眾報警稱：有一名老人自己摔倒，卻誣賴是被經過的車輛撞倒。民警前往事發地調查取證，老人表示自己是被車撞倒，但不少群眾卻表示是老人自己摔倒。最終，監控錄像還原了事情真相：老人確系被車撞倒。情況並不複雜：老人橫穿馬路違規，拐彎車輛超車也違規，老人被撞倒，幸好車速不快，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既然有監控錄像，事故責任不難認定。問題是，這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話題為何集中在“碰瓷”上?而且，圍觀群眾都眾口一詞?我不相信那些群眾都是出事車輛的親戚，他們的判斷，應該還是基於積累的偏見上。

　　據《人民日報》的統計，截至今年10月前的149起因扶人引發爭議的案件，80%左右的案件真相最終被查明，誣陷扶人者高達84例。在民眾眼中，“扶老人”已成了一個高危行為，分分鍾會被訛上，動輒天價的醫療費。對“老人碰瓷”登峰造極的解讀就是，在重陽節前後，居然出現了“扶老人險”，支付3元就能享受一年，期間最高可獲得2萬元的法律訴訟費用，並提供全年的法律咨詢服務。夠滑稽了吧?

　　讓數以億計的“老人”，都蒙上了“壞人變老了”的羞，要怪誰?

　　近年來許多“老人碰瓷”的新聞都是網上第一時間傳播發酵、並第一時間被大眾進行“網絡審判”，跟媒體報道沒啥關系。看重慶這次事件，第一現場的群眾不已經在預先審判了嗎?

　　“老人”常被民眾有罪推定，是與執法層面上對“老人”極度縱容有關的。在那些查明了是老人及其家人訛詐的行為中，最好的結果，也僅僅是被訛詐者在付出了巨大的時間成本和受到心理創傷後，無需賠錢。更多的是，被訛了，只能自認倒黴、出錢私了;卻從來沒有聽到過一例訛人者是被捕論罪的。甚至乎，還有民間主動成立了“委屈獎”，獎給被訛詐的好心人。

　　終於，“狼來了”效應出現了。少部分人的惡行，令整個群體、而且是弱勢群體從此喪失了大家的信任。以後，他們的呼救更沒有人聽得到了。

　　在我們這個日益原子化的社會裏，信任本來就是非常稀缺的東西了。但人的天性中仍然有向善的一面，仍然有惻隱之心，所以，有時仍然忍不住會向陌生人伸出援手。如今，一樁又一樁的現實案例教育了大家。民眾們已經習慣在潛意識中收集各種信息，來證明絕不可有惻隱之心了：諸如好心開車送人卻被釣魚執法，給乞討者錢但乞討者實際上很富有，捐錢給貧困地區但當地早有大量慈善項目了，慷慨幫助難民卻被難民打劫傷害……熱心幫助他人，越來越成為一種可笑的聖母行為。不僅找到了充分的理由不去幫助，而且，對別人的熱心腸，也持有深刻的懷疑：他一定是東郭先生，一定會被蛇咬的。

　　重建這種信任鏈，需要的時間，比破壞的時間長多了。 (作者：侯虹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