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著名語言學家、文字學家、經濟學家,通曉漢、英、法、日4種語言。早年專攻經濟,近50歲時「半路出家」,參與設計漢語拼音方案,被譽為「漢語拼音之父」。13日,周有光先生迎來了111歲壽誕。周老曾開玩笑說:「111歲等於1歲,一事無成,很可惜的111歲。實在沒有多少話講,要少講空話。」這位出生於清末的百歲老人,歷經世紀滄桑,依然豁達、堅強。香港商報記者 黃鶯
傳奇經歷:入新式學堂讀書
周有光,原名周耀平。周家祖籍宜興,其曾祖父做官兼營實業。十歲時,周有光隨全家遷居蘇州,進入當時初始興辦的新式學堂讀書。後來,與同為語言學家的呂叔湘成為同學。大學畢業後,他與夫人張允和同往日本留學。因仰慕日本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河上肇,周有光離開原本就讀的東京大學,轉考入京都大學。但河上肇在1933年1月就已經被逮捕入獄,周有光未能如願成為河上肇的學生,只好專攻日語。
隨後,在1935年,周有光放棄日本的學業返回上海,任教光華大學。在此後十多年的時間里,他基本都在經濟、金融領域工作,並出國任職。解放後,放棄了海外優裕的生活,毅然選擇回國。
面對這樣頗為「錯位」而又傳奇的人生,周有光自己卻很坦然:「人生很難按照你的計劃進行,因為歷史的浪潮把你的計劃幾乎都打破了。」
50歲改行研究語言學
在周有光的工作經歷中,最為人熟知的或許就是他參與「漢語拼音方案」的工作。1955年10月,時任復旦大學經濟學教授的周有光到北京參加全國文字會議,為期一個月的會議結束後,組織上通知他到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工作。就這樣,周有光開始了語言學方面的研究。
「這真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周有光曾這樣回憶道,「當時我說:『我是業餘搞語言學、文字學的,我是外行,留下來恐怕不合適。』領導回答說:『這是一項新的工作,大家都是外行』」,「就這樣,我離開了經濟學界,到了語文學界」。
改行之後,周有光到北京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參加擬定拼音方案的工作,在3年的時間內,周有光認認真真工作,深入語言學和文字學的研究。在與他人的通力合作下,該方案最終於1958年正式公布。
回想往事,周有光曾調侃:「有人曾給我們講笑話:你們太笨了,26個字母幹3年。」但他認為,這3年的時間是值得的,「事實上,直到今天還有人在提意見,而他們提的意見我們都研究過,幾乎沒有新的意見。今天就得到了這麼點安慰。假如當初沒研究好,有漏洞,就遺憾了,畢竟要彌補就很麻煩了。」
周有光知識淵博,連他的連襟、大作家沈從文都管他叫「周百科」。不少人稱周有光為「漢語拼音之父」,但周有光外甥女毛曉園說,舅舅覺得這樣叫並不好,「他覺得,漢語拼音很早就出現苗頭,有一個發展過程,不要把功勞都歸在一個人身上。他不希望這樣」。
不尋常的2015年
毛曉園表示,自己常常去探望舅舅,也會陪他一起吃飯,「對於舅舅來說,2015年是不尋常的一年。去年這時候,我表哥周曉平要回家陪父親過生日。父子倆見面非常高興,當天晚上吃完飯後,他們還一起唱起了歌,先用英文唱了聖約翰大學的校歌,接著又用法文唱了《馬賽曲》」。
但不幸的是,周曉平在去年1月22日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或許是這個打擊,周有光在去年2月份住進醫院,在3個多月的時間中,醫院幾次下達病危通知,「但最後舅舅最後還是挺過來了。連醫生都說,這是創造了奇跡」。
「差不多108歲以前,他身體還都相當好,每天在家里看書寫文章什麼的,說起話來談笑風生。這兩年因為生病,身體確實比較衰弱,現在話也少了。」毛曉園說,舅舅還是十分幽默的,「前些天常州老家有人探望他,舅舅說,我111歲了,等於1歲,一事無成,我要少說空話,就沒什麼可說的啦」。
「他對生活的抱怨從來沒有,只是關心國家的前程。百歲之後也仍然如此。」毛曉園笑著說。
此外,精選匯集了周有光百歲之後所思所想所慮的《歲歲年年有光》於近日出版,這本談話集既有他對自己一生經歷的回顧,更有對國家社會發展的思考。
相敬如賓的婚姻
1933年4月,周有光與才女張允和結婚。在《周有光百歲口述》中,周有光談起過兩人長達8年的戀愛歷程。他說,與夫人是「慢慢地、慢慢地自然發展,不是像現在『沖擊式』的戀愛,我們是『流水式』的戀愛,不是大風大浪的戀愛」。「結婚前,我寫信告訴她,說我很窮,恐怕不能給你幸福。她說幸福要自己求得,女人要獨立,女人不依靠男人。她當時的思想也比較開明。」周有光在書中寫道。
2002年,張允和離世。這給了一向從容的周有光不小的打擊。毛曉園說,舅媽有心臟病,事情來得很突然,「他從來沒想過,會失去相伴那麼久的夫人。不過,當時舅舅還是蠻鎮定的,只是慢慢地,覺得家里空落落的,要很長時間來調整自己。總的來說,還算是豁達鎮定」。
「後來,舅舅說他想通了:人生就是一波浪花嘛,最好的紀念方法就是把舅媽沒出的書出版了。像《昆曲日記》什麼的,就是後來出的。」毛曉園表示,「他們的婚姻,真算得上是相敬如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