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聞政明
越南教科書里的中國是什么樣兒？
在越南人眼中，越南史儼然一部抵御外國侵略史，這個北方大國似乎一直熱心干涉他們的國內事務。近日，越南官方又準備濃墨重彩的添上一筆：
不再曖昧，談談細節。北京時間2016年2月24日，越南教育部副部長阮榮顯稱，將考慮在教科書中增加1979年越中邊境戰爭、西沙海戰、南沙海戰等內容，并使其篇幅與所需傳達的信息相符。目前，越南教育部正在就此征求公眾和專家的意見。
阮榮顯還說，在等待新教科書的過程中，他們鼓勵越南的學校和老師把這些內容加到他們的歷史課當中，或是通過一些課外的活動來傳授這些知識。越南官方媒體稱，許多人覺得有必要把中越1979年的戰爭加入到新的課本當中，預計新教科書將在2018年出版。
不僅如此，中越邊界戰爭爆發三十七周年當日，越南國家主席張晉創將首次前往戰爭公墓，悼念陣亡士兵。而在此之前，越南官方從未舉行公開紀念活動。
有趣的是，這一切，都發生在所謂“親華”的阮富仲總書記連任之后。
1月28日，越共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正式閉幕，大會選舉出新一屆越共政治局和中央委員會，阮富仲留任越共總書記。這在國際上引起了相當大的關注。
西方媒體報道稱，這次選舉，是越南親華派和親美派、保守派和改革派的對決。甚至，將這次換屆比作越南選擇未來親美還是親華之路，誰上臺將決定未來越南走什么路。
為什么這么說？作為政府總理，阮晉勇力主將越南經濟國際化、減少對中國的依賴，推動越南加入美國主導的《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而TPP又被解讀為美國遏制中國經濟崛起的一個重要舉措。而總書記阮富仲，在對話問題上比較溫和，尤其是在去年南海問題爭端上，媒體說他“不太愿意批評中國”。
2月29日，習近平在人民大會堂會見了阮富仲特使、越共中央對外部部長黃平君，阮富仲還在口信中表示，越中兩國是有悠久友好傳統的近鄰，都是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國家，有很多相同的根本利益。
雖然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的關系發展已經進入了邁向李克強總理提出的“鉆石十年”新階段，“共同構建命運共同體，一起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還一度成為雙方關系的主題詞。但中國與越南、菲律賓等國，卻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磕磕絆絆。
這不僅僅是中越兩國的親疏問題，還涉及到復雜的中越歷史關系、領土領海紛爭、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等多重因素。
兩千年愛恨情仇
根據越南史籍記載，中越在我國的戰國時期（越南的古蜀時期）就已經開始來往，越南歷史上曾被中國統治過四次，但是越南人先后以武力推翻中國人的統治，并維持自己作為一個藩屬國的獨立地位。
1884年，越南正值阮朝時期。中法之間爆發戰爭，最終清朝的李鴻章與法國簽訂新約，承認法國對越南的宗主權。自此，中國便失去它對越南的影響力。
正因為歷史上中越之間的特殊關系，越南人擔心中國會再次支配他們。和蘇聯一樣，中國是奉行共產主義的北越的一個重要的戰略性盟友。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于1950年1月18日與北越建交，并在1950年至1975年期間為其提供武器、軍訓和補給品，以抵抗南越以及與之結盟的美國。即使是這樣，越南共產黨仍然懷疑中國有支配越南的想法。
中越關系曾是中蘇交惡的原因之一。越南在1970年代末侵略柬埔寨，使越南與支持紅色高棉的中國關系惡化，中越之間爆發了邊境戰爭，也就是對越自衛反擊戰。越南在蘇聯的支持下，對中國采取敵對行為。中國在短時間內占領了越南北部20余個重要城市和縣鎮，一個月之內便宣布勝利，撤出了越南。越南在中方撤出之后，也宣布越南取得了戰爭的勝利。這場戰爭令中越兩國關系進一步惡化直至最低點。
之后越南和與中國交惡的蘇聯接近，越南政府排斥其境內200萬華僑的事件也是引起中越交惡的導火線。1978年，中國停止向與蘇聯簽訂友好條約的越南提供援助。
隨之而來的十年間，中越在羅家坪大山、法卡山、扣林山、老山、者陰山等地區又相繼爆發了邊界沖突。
隨著九十年代蘇聯解體和越南撤出柬埔寨，中越雙方關系開始有改善，陸地邊界也最終劃定。1990年，越共總書記阮文靈、越南部長會議主席杜梅與中共總書記江澤民、總理李鵬在成都會晤，阮文靈稱：“我們決心糾正過去的錯誤政策，決不忘恩負義，要重新恢復胡志明主席的對華政策，恢復兩黨兩國的傳統友誼。”雙方約定，今后對邊界戰爭採取淡化處理，官方不進行高調宣傳與祭拜活動，以免刺激兩國民間的情緒。
正因為此，中國少有關于對越戰爭的文學、電影創作。而官方對戰爭陣亡軍人祭拜亦漸低調，越南方面也形成默契，官方對那場戰爭諱莫如深，更不用說由國家主席出面祭拜。
冷戰后，中越兩國關系深入發展，雙邊高層互訪頻繁。中越兩國都承認和支持柬埔寨在1991年以后成立的政府和支持兩國進入世界貿易組織的申請；1999年，越共中央總書記黎可漂訪華時宣布了一個改善并強化中越關系的“16字方針”；中越兩國也成功在1999年至2000年期間解決關于北部灣地區的邊界和領海主權問題；2002年，江澤民出訪越南，與越南簽訂了很多協議去深化雙邊的經貿合作和化解雙方比較突出的矛盾……
這幾年，中越關系雖然沒有新的突破，但總體來說還算穩定。兩國經濟上聯系尤其緊密，中國連續11年是越南最大貿易國，越南也是中國在東盟內的第二大貿易伙伴。作為中國的近鄰，越南受惠于中國“睦鄰、安鄰、富鄰”的政策，緊跟著中國搞改革，緊貼著中國謀發展，一步一步發展成為東南亞甚至是亞洲的經濟大國。最新的統計顯示，2015年越南的GDP為1906億美元，同比增長6.68%，創5年來新高。
但表面上緩和的背后卻是，過去幾十年，越南國內從未停止過反華活動。
2012年6月30日，河內200人舉行示威活動，目的是抗議中國在南海招標；2013年6月2日，河內再次爆發抗議活動，150名越南人聚集在市中心抗議中國“侵占越南領海”；2014年，5月13日的越南南部反華示威活動演變為騷亂，暴徒高喊反華口號，縱火焚燒了數十家華商工廠，并造成大量人員傷亡，是過去30年來最為嚴重的一次。
需要警惕的是，2014年的反華活動越南官方竟也默許了民間的抗議行為。包括近期越南在意識形態領域的小動作，都折射出越南領導層對華的焦慮感與恐懼感上升。由于南海紛爭未決，及其他歷史與現實的因素，越南對中國地區行為的“不確定性”深感擔憂，中越關系也將面臨新一輪沖擊。
為什么“親華”的越南針對中國？
越南處處與中國對抗的中間，不乏美國因素。
不把雞蛋都放在中國這個“筐子”里、推行“大國平衡”政策成為東南亞國家對外交往的一個明顯特征，這也恰恰符合了美國的利益需求。在美國全力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大背景下，越南等國在發展與美國、日本等域外大國防務關系方面取得了飛速進步。東南亞國家也成為TPP的首批入伙國家。
在南海問題上，越南就被美國視為牽制中國的籌碼之一。其總理阮晉勇早前與美國總統奧巴馬會面時，還不忘呼吁美國采取“更堅決的措施阻止中國在南海的填海行動”。
不僅如此，根據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的最新報告，從2011年到2015年，越南成為全球第八大武器進口國——與上一個五年期間的情況相比出現巨大飛躍，當時越南在全球的排名為第43位。
越南經濟發展水平在我國大陸各省中排名中下游水平，但卻能夠每年從其中拿出較大的比例到處采購武器，如今一躍達到世界第八的水平，其速度提升之快超乎想象。
……
在越南國內，經常有人將越共分為“北方派”和“南方派”，這個分野是越南國家分裂時代的特殊產物。越南實行革新開放后，以阮晉勇為首的南方派長期從事經濟管理工作，與外界的聯系比較緊密，他們的思想也相對比較開放，傾向于加大越南對外開放特別是向西方發達國家開放的力度，對傳統的政治、經濟體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由于南方經濟發展水平和生活質量普遍優于北方，南方激進派開始要求在政治領域也要更大的發言權。
當今越南高層多出生于上世紀四五十年代，身處南北的成長經歷迥異，因此，兩者對中國的認知和感情差異很大，必然會影響兩派對華政策選擇。因此，西方媒體習慣認為南方激進派比較“親美”，北方正統派比較“親華”。但實際上，無論是哪派，他們在維護越南國家利益這一原則問題上的態度和立場是高度一致的。
這也是越南在安全問題上步步緊逼、針對中國的重要原因之一。雖然阮富仲被貼上了“知華派”的標簽，但是知華未必就親華、即使是親華也未必就反美，如前文所述，越南的外交仍將會維持一種務實的大國平衡外交。
更何況，“親美”的阮晉勇雖然退出了中央政治局，但他的親信占據了越南“四架馬車”中的三個席位——總理、國家主席、國會主席。盡管阮富仲在三人中權力最大，但后兩者皆與阮晉勇關系甚密，這將對阮富仲形成牽制。對此，新加坡東南亞研究所學者黎洪和(Le Hong Hiep)認為，“越南現有路線可能不會被改變，但越南的改革速度會放緩。”
此外，國際大環境不景氣，越南政府在拼經濟無門的當下，也學會炒作起民族主義，將目光轉向民粹。
當然，北方保守派繼續扛鼎，中越關系雖仍然會時有摩擦，但總體會穩定得多。盡管美國有與中國競爭“爭取”越南的意圖，但從越南的角度看，也只是把自己的經濟、安全利益向外拓展，而且盡量不以犧牲越中關系為代價。
對越南共產黨而言，也面臨著來自體制內部的“信仰危機”的嚴重困擾。如果與美國靠得太近，不僅僅是得罪中國的問題，更有被美國顛覆政權的可能。
畢竟，南方的某些政治勢力，已經有意將國名從“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改為“越南民主共和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