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Nature報道了一則相當讓人震驚的新聞——日本政府批准了第一例人獸雜交胚胎實驗。
本次獲批培養人獸雜交生物的研究者是東京大學醫學科學所的教授中內啓光(NAKAUCHI Hiromitsu),他同時也是斯坦福大學的教授。他聲稱:培養人獸雜交生物的最終目的,是讓這些動物能夠長出適配人類的器官,在器官移植當中作為器官供體,解決目前移植器官緊缺的問題。
但是,人獸雜交研究一直面臨著巨大的倫理問題,目前,包括美國在內的少數國家允許這種引入人類細胞到動物胚胎的操作,但是一律禁止將這樣的胚胎“生出來”,必須在其足月之前終止研究。
凹叔不禁感歎了,這似乎折射出了日本對於未來的焦慮與擔憂。國土面積的局限、物質的匱乏、經濟發展的沒落,似乎只有利用上述這般極端科學手段,才能掌控得住未來,才能達到極致,才能“安心”。
可是,完全牢牢把未來握在手中和實現極致的完美,真的就是一件好事嗎?
凹叔今天就給大家講講東野圭吾的《拉普拉斯的魔女》一書,其中也許就有我們想要的答案。
災難過後的“人性實驗室”
古怪的書名,其實緣自十八世紀法國數學家西蒙拉普拉斯的“拉普拉斯的惡魔”假說:
如果有生物可以在一瞬間知道所有無知的力學狀態以及力,並且具有可以分析解讀這些數據的能力和智力,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他不確定的事情,他可以像回顧過去一樣簡單地去預測未來。
這個假說讓你們想到了什么?像不像一台擁有龐大處理能力的超級計算機?像不像最近越來越火的人工智能?
《拉普拉斯的魔女》這本書,實際上講的就是,擁有超級計算能力的兩個人,因為不同遭遇,而對人生產生的不同態度。
故事以一場自然災害拉開序幕。一場龍卷風奪去了羽原圓華母親的生命。這為羽原圓華在後來,自願接受“拉普拉斯”手術埋下伏筆。
作為女主角,羽原圓華很自然地就被卷入了兩起離奇的硫化氫中毒案中。
接下來,就是最為精彩的部分,作者用“群寫”的手法,用地方刑警中岡佐二、桐宮嶺等配角的角度,慢慢剝開案件中隱藏的迷題。
每一個喜歡推理小說的讀者,看到這裏時都會激動得渾身發抖,因為我們知道,按照所有推理作家的“尿性”,每一個配角,都會揭開蒙在真相上的一小塊黑布;而每一個配角,也會在有意無意地故意散布煙霧,誤導讀者的思路。這是讀者與作者鬥智鬥勇的過程,這是大腦因為全速運轉而發出尖嘯的暢快。
我們仿佛面對著一個迷宮,絕不能聽從某一個故事人物的指導就貿然前行。因為在其中一個配角眼中的異常或是證據,在另一個配角看來卻順理成章。我們必須像倉鼠那樣一點一點地搜集線索,再像老鷹那樣瞪大了眼睛,將作者有意設置的岐路一點一點剔除;最後還得像建造師一樣小心翼翼地把手頭上的線索構建出符合邏輯的、能夠解釋所有問題的完美模型。
可是,正當你滿臉興奮地從事著這項工作時,鐺鐺鐺!作者的惡意忽然刷地一下掀開偽裝,突然就這樣出現在你面前,讓你氣得恨不得朝他的鼻子來上一拳,才能解決掉心頭之恨。
因為就在你越來越沉迷於這個解謎遊戲時,你會突然發現,原來現在你手上拿著的這本小說,並不是一本正統的“本格派”推理小說,而是一本探討社會、探討科學的“人性實驗室”。即使是讀者原來認定的女主角羽原圓華,實際上也不過充當著串連者和解說者的任務。當羽原圓華所有線索展現在你面前時,你才會後知後覺地發現,真正的主角是甘粕謙人和甘粕才生這一對互相憎惡的父子。
掌控的盡頭,是毀滅
父親甘粕才生是個具有極端掌控欲的人。他掌控不了整個世界,於是只好用更加苛刻的要求,掌控著家人的生活。無論妻子還是兒女,稍微犯下一點錯誤,他就大發雷霆。當他發覺,他的做法,除了將家人們愈推愈遠之外不能起到其他任何作用時,他開始惶恐了。
他害怕,是因為他擔心家庭的破裂會讓他成為別人的笑柄;他害怕,是因為他不想身上所謂“成功人士”的袍子被扯下,露出破碎的底褲赤身裸體地站在街道中央遭人圍觀嘲笑。
當這種害怕到達極致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殺了他們!殺了那些讓他失望、讓他陷入進退不得窘境的妻子、兒子和女兒。
於是他就這樣夥同了兩個朋友動手了——即使在動手之前的那一刻,這個虛偽的人,還用“完美主義”給自己做了偽裝,不肯承認自己的膽怯——於是,他的妻子和女兒當場死去,兒子甘粕謙人也變成了植物人。
輕輕地籲出一口氣,這樣的結果讓這位極端利已的完美主義者感到非常滿意。因為從現在開始,他可以用博客“建造”出一個充滿歡笑充滿愛的家庭,就算拍成電影,想必也能讓一大票觀眾感動流淚。
如同微信朋友圈裏,那些動不動曬出地中海旅遊風景、動不動分享“喜提豪車”照片的人一樣,他只把自己最光鮮、最亮麗的一面展現人前。比那些人更有利的是,他不用擔心自己的謊言被拆穿。因為所有了解他自私、冷酷、儒弱那一面的家人,都已被他滅了口。
惡魔的“輪回與救贖”
令甘粕才生沒有想到的是,甘粕謙人雖然處於植物人狀態,但意識卻很清醒,並陰差陽錯地知道了他是真凶。他在接受了羽原圓華的父親——羽原醫生的手術後,不但恢複了行動能力,還成為了一名擁有極致觀察能力和極致預測能力的——“拉普拉斯的惡魔”。
兩起神秘的硫化氫中毒案,只是甘粕謙人的小試牛刀。他真正的目的,是逼出父親甘粕才生並將他殺死。
我不知道,接受了羽原醫生手術而變為“拉普拉斯惡魔”的甘粕謙人,對羽原醫生是感激還是憎恨。雖然他因此獲得了報仇的能力,但同時也身不由已地變成了一個“試驗品”,完全喪失了身為普通人的生活樂趣。
在凹叔想來,或許兩者兼而有之吧。或許,憎恨的部分還要更多一點。因為在甘粕謙人與羽原圓華平淡地幾句對話中,他故意提到自己能預測龍卷風,誘使童年受過心理創傷的羽原圓華,自願接受“拉普拉斯”手術。
一位父親,居然為親生女兒實施這種實驗性質的手術。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讓凹叔從中感覺到其中隱藏的“惡”。
甘粕謙人一直聲稱羽原醫生是恩人,聲稱相當樂意協助研究所的人體研究。然後,在他確定自己要離開複仇時,卻為羽原醫生留下了新的研究者——醫生的女兒羽原圓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惡的體現呢?
幸好,人性不總是黑暗的。即使成為了“拉普拉斯的魔女”,羽原圓華也不改初衷,利用她的能力想要救贖甘粕謙人。
人是感性與理性相交織的生物。通常,理性總是占據著我們大腦思維的絕大部分。然而在一些情況下,感性卻會壓倒理性,變成一種執念,指揮著我們的行動。
比如,喝醉酒的時候;比如,被人冤枉無從辯駁的時候;又比如,當發現自己腦子裏被裝上電極,成為一台“生物電腦”的時候。
當感受到絕望來臨,前途一片漆黑。偏激的情緒沸騰起來,毀滅的沖動也達到頂峰。
性格,由環境造就。生活就像一個大熔爐,有的人的性格因此會被烤成扭曲,而有的人卻因為深藏在心底的堅韌而變得更加自信而且堅強。
甘粕謙人一直生活在黑暗裏,被父親謀殺,被醫生當做實驗品,所以他的執念只剩下“複仇”兩個字。向甘粕才生複仇!向導致他變成拉斯普斯惡魔的人複仇!
而羽原圓華卻不一樣。她想成為拉斯普斯魔女的原因是因為她想要救贖,所以,當她真的成為魔女,洞悉了甘粕謙人的陰謀之後,依然對他伸出了救贖的手。她阻止甘粕謙人的複仇,實際也是在阻止他的繼續沉淪。所以,她才會在最後關頭,放甘粕謙人離開。
一千個人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些讀過這本書的朋友,會對甘粕才生殺死家人的動機感到不能理解,最後只能歸咎於日本人人性的“變態”;一些人會生出疑問,甘粕謙人為什么會設計讓羽原圓華成為“魔女”,苦思後得出結論,認為作者只是想設計一個女性角色成為書的標題以吸引讀者。
實際上,像所有的日本推理小說作家一樣,東野圭吾習慣將最重要的線索,隱藏在輕描淡寫的對話,又或是幾句看似平常的背景描述中。只有認認真真逐字逐句地閱讀,那些平淡語句下隱藏著的,那些最極端的自私和最隱晦的罪惡才會慢慢浮現出來,令你驚出一身冷汗。
我們崇拜神佛,一是因為衪們全知全能,第二則是因為衪們可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以不沾任何“因果”地,雲淡風清笑看風雲。
拉普拉斯的惡魔與魔女,或許可以做到“全知”,但可惜做不到“全能”。生而為人,生活在這世上,更不用妄想可以“不沾因果”。所以,當“全知”實現在他們身上時,不是幸運反而成為了負擔。
凹叔理解那些極盡所能想去把握和掌控出一個完美未來的人,可與此同時,我也贊同遵循時間與人類發展規律的人。
只是,無論做出什么選擇,我們都應該先弄明白我們的底線與欲望的頂點究竟在哪裏。
與其完美,不如就勇敢地讓它發生。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本文采編:阿木;本文編輯:渣狸;監制:袁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