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剛

    從小愛看牛，生在那個叫烏魯木齊的地方，想不看都不行。烏魯木齊幾個字翻譯過來叫綠色的牧場。陽光白雲下綠色伸向遠方，一直到眼睛累了，還是綠色，那全是牛最愛吃的東西。小時候烏魯木齊牛多，有集市，南方叫墟，烏魯木齊的牛墟在馬市邊上，看着給牛擠奶就想起餵孩子母親，看着一個牛能擠出一大桶來還那麼溫順，就感嘆牛的偉大。因為在小時候，家家的母親似乎都有些狂躁。

    以後，故鄉的路寬了，樓高了，連烏魯木齊河都成了一條暴躁的公路，你站在橋上看不見童年，看不見河水的回憶，你看不見馬，看不見羊，你忘了那兒曾經是綠色的牧場，當然，你在烏魯木齊再也看不見牛。

    牛去哪兒了，進山了，躲進偏僻的草原了，它們不願意跟我們這些城裏人在一起，也許他們喜歡遊牧的人，他們尋找牧場，追逐草原，烏魯木齊沒有草了，只有商店裏的牛肉，只有大桶里的牛奶，牛可能真的害怕了。

    於是，你在綠色的牧場看不見草，看不見牛，你只能猜測牛去哪兒了，人每天只能看見人，挺煩人的。人天天和人在一起，挺孤獨的，人天天和人在一起，挺害怕的，有時真的想再看看羊，看看牛，他們不會像有的人那樣傷害你，只是你看不見了。

    有人說，在大灣區的東莞，有個古鎮橫瀝可以看見牛，就有些興奮。

    到達橫瀝鎮時，先是看到了678藝術村，見到了現代與歷史結合的「678郵局」，有種時光穿梭的錯覺。｛住在橫瀝的村民們越來越時髦了｝，然後，真的看見了橫瀝的牛墟，這是一個有470多年歷史的交易墟市，當時笑說來我們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烏魯木齊市的牛到哪兒去了？原來都到橫瀝來了。

    到了橫瀝牛墟一眼望去全是高大的牛，這些牛真的比我記憶里的牛大了許多，黑壓壓的像大朵的雲塊擁到眼前，兩隻牛就佔滿了整個車箱，它們完全不迴避我們，瞪著大眼睛一邊看着我，眼睛裏閃着火辣辣的光，讓廣東炎熱的夏天更加火熱。

    橫瀝牛品種多，水牛黃牛，奶牛，肉牛，來自各地：省內的，更有山東，河北，安徽，福建，湖南，廣西——新疆，橫瀝人為他們專門建了牛賓館，牛泳池，牛醫院。牛花園。你不光看牛，還看白玉蘭，石榴樹，九里香——

    橫瀝牛墟有種職業叫牛經紀，「一頭牛多重，多大，耕地能力好壞，能出多少肉，牛經紀一眼便知。」「牛販可以讓一頭500公斤重的牛吃上一百公斤的食物。過秤不准。橫瀝幾百牛都靠牛經紀目測牛的重量。」

    今橫瀝與古橫瀝不同，那時古鎮最有名的人物是進士，是官員，此時最有名的人物是牛經紀張楊錦。「十三歲入行，相牛70餘載，僅憑一雙手，一雙眼，一根木棍，就能準確判斷：遠看一張皮，近看四隻蹄，前看髻甲高，後看屁股齊。胸深能放斗，腹圓肋骨拱，摸索不抬頭，必定是好牛。」

    橫瀝離深圳很近，屬經濟發達地區，為什麼已經進入數碼化的中國，許多牛墟消失了，唯橫瀝還興旺發達?

    有人回答：橫瀝人好，誠信。

    如果你跟我一樣，還想看看牛，到橫瀝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