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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周:青萍之末

2014-09-09
来源:香港商報 西蒙周

   ■西蒙周

  2011年11月,當保安羅從軍、李端亮劫持一名保姆進入位於太原匯錦花園的白培中家盜搶時,他們怎麼也不會料到,在時隔兩年多后,這一次的盜搶行為居然將山西的天捅破了一個大窟窿。

  紀委結論令人咋舌

  白培中是山西焦煤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原董事長、黨委書記。兩名劫匪均是他所住小區的保安,兩人經常目睹有人往白家送東西。他們估計,白家一定藏有價值不菲的財物,而且,白培中肯定是貪官一個,如果家中被盜,他未必敢報案。於是,兩名保安堂而皇之地劫持了白家的保姆,堂而皇之地進入了白家四百多平方米的豪宅,堂而皇之地當著白培中殘障老婆李彩亭的面,翻箱倒櫃地找了5個多小時。最終,他們將盜搶來的財物裝到了女事主李彩亭的奧迪車上,然后車牌也不換,就駛上了往河北去的高速路。

  劫匪走后,李彩亭報案,聲稱家中被盜搶財物價值300多萬元。10個小時后,劫匪羅從軍、李端亮在石家莊落網。

  據兩人供稱,他們盜搶的財物總價值近5000萬元,其中:人民幣600萬元,港幣100萬元,美元27萬元,歐元300萬元,金條七八公斤,另外還有名表、鑽戒、項鏈等名貴奢侈品。但是,一年后晉中市中級法院卻聲稱,兩人搶劫財物金額為1078萬元,最終,羅從軍、李端亮分別被判處死緩和無期徒刑。

  來自山西省紀委的調查稱,白培中被盜搶的1078萬元財物中,僅有84萬餘元財物涉及違紀,白本人只被處以留黨查看一年的處分。

  有句俗話說,群眾的眼睛從來都是雪亮的,也從來都是容不得沙子的。正是白培中家中被盜搶一案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引發了山西上下群情激奮。路見不平一聲吼,先是公安系統內部有人發出神秘郵件,揭發劫匪交代和實際起獲贓物的價值,與法庭認定的結果有天壤之別。其次,山西部分省級退休干部也強烈不滿,他們合力舉報。舉報者人數之多,級別之高,令接到舉報的中紀委不敢等镕視之。

  山西官場骨牌倒下

  2014年春節前,兩名劫匪羅從軍、李端亮被從服刑的汾陽監獄押送至北京,就白家盜搶案接受中紀委問話。

  在這次問話后的一個月,即2014年2月27日,山西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金道銘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此時,金剛從省委副書記任上退下37天。作為曾在中紀委系統浸淫16年的外派官員,金在山西任紀委書記又長達4年半之久,雖然白培中家中被盜搶時,他已轉任省委副書記,但作為老領導,和紀委系統仍有著直接有效的溝通渠道。

  於是,白培中在他一手運作之下,居然真的逍遙法外。不過,中紀委的強勢介入,令到金道銘精心羅織的复雜關系網,在一個月時間內被各個擊破。先是山西省司法廳副廳長、原太原市公安局局長蘇浩,太原市公安局參與此案偵破的相關人員,再是中紀委紀檢監察六室三處原處長曹立新,以及焦煤集團、晉能集團的眾多高管,均先后被帶走調查。

  至此,山西官場史上罕見的巨大窩案,終於被撕開了一條裂縫。劫匪羅從軍、李端亮以明目張膽的盜搶之舉,以鐵的物證,雖然間接但卻有力地揭發了山西政商圈的權錢交易,并推倒了山西官場坍塌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侵淫溪谷,盛怒於土囊之口……」當風將水草青萍的末梢輕輕吹起,誰都不會認為,它在順著山溪進入峽谷后,會氣勢磅礡,恣肆狂放,一路高歌,吹翻大石,折斷樹木。同理,任何貌似不起眼的行為,放在時代大潮中,都有可能觸動最敏感的一根神經,最終攪動得天翻地覆。

  社會監督是最根本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祖宗留下的遺訓,至誠至真。當白培中憑藉國企老闆身份,對別人予取予奪;當白培中費盡氣力在政商圈中打點,維繫平衡上下左右關系時,他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會因兩名劫匪而落馬。而金道銘自恃權力等身,自覺可隻手遮天,但他想不到的是,最恨不公平的不止百姓,自己的同仁也同樣如此。任何權力其實都罩不住貪腐,貪腐總會以這樣那樣,甚至離奇古怪的方式露出馬腳,而一旦露出馬腳,再想堵住眾生之口,其實無异於當別人是傻子。

  從反貪懲腐角度講,劫匪羅從軍、李端亮立下一功。不過,在開玩笑說「小三」、「情婦」、「小偷」是反腐主力軍的同時,更該思考,如果沒有起於青萍之末的風,該怎樣防微杜漸防範貪腐,又該怎樣及時發現線索反貪懲腐?如果總將反貪懲腐的希望寄託在對方內訌,或者意外因素上,要制度建設又有何用?

  尽管歷史不能假設,但仍想倒推分析下,如果白培中被舍車保帥,山西官場窩案今天又會怎樣。實事求是說,不樂觀!金道銘靠著中央和省兩級紀委的關系,硬橋硬馬都能保下白培中,說明紀委系統本身就缺乏被監督、被制衡的力量。金道銘所做的一切,并非個案,并非沒有代表性,紀委系統也食人間烟火,他們一樣有軟肋。如果監督制約官員的紀委系統也腐敗,也與腐敗官員沆瀣一氣,又該拿什麼對他們進行反貪懲腐?

  不能指望岐山書記永遠執掌中紀委,這不現實,更不可能。反貪懲腐,最重要的是治本,是制度建設,是要有社會監督。劫匪和「小三」可以發現線索,但最終解決問題,則必須靠有效的社會監督。這一點,同樣適用於紀委系統。

[责任编辑: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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