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乳業冷思考之一
雖事隔多年，三聚氰胺事件仍余震未了，人們對國有品牌缺乏信心，給了外國奶粉、外國乳企可乘之機，國外大包粉的巨量涌入，致使鮮奶滯銷，出現奶農倒奶殺牛，國內乳品公司庫存高企，效益每況愈下，整個行業徘徊不前，陷入滯脹陣痛之中。近日公布半年報的多家上市乳企中，凈利出現慘淡下滑，連蒙牛、貝因美、三元都未能幸免。截至今年9月1日，在已經公布半年報的14家上市乳企中，8家乳業的營收及凈利潤都出現不同程度的下滑。貝因美公司更是連續出現業績下挫，今年上半年，其凈利潤為虧損1．02億元，同比下滑高達195．51％。作為奶粉生產和輸出大省，黑龍江受此沖擊相當嚴重，眾多中小加工企業被迫減產或停產。
倒奶殺牛之痛
從2014年下半年開始，山東、河北、河南、內蒙古、黑龍江等多地出現了鮮奶滯銷，一些奶農無奈把賣不掉的鮮奶倒掉，為了生存，甚至有人殺掉奶牛棄養，一些養殖場看不到出路，只能關門另謀出路，而這種局面至今還有蔓延之勢。
從事乳業20多年的王銀香，是山東銀香偉業集團董事長，她直言，“對中國乳業來說，奶源過剩是一次巨大的危機，它的形成既受到國際大環境的影響，也與國內乳品市場不夠成熟有關，而對奶農、養殖企業和加工企業都是一次陣痛。”
在傳統乳業大省黑龍江，鮮奶價格不斷下降，對奶牛養殖造成了很大沖擊。據黑龍江省奶業辦公室副主任李亞立介紹，2014年，黑龍江省鮮奶平均收購價為每公斤3．39元，與2013年相比，下降7．4％。齊齊哈爾、大慶等乳業主產區散戶奶價甚至下跌到每公斤3元以下。目前，黑龍江省鮮奶收購價格仍呈下降趨勢，個別地區甚至低至每公斤2．4元，一些乳品企業開始限收或拒收散戶的鮮奶，奶價低、賣奶難問題突出，有的散戶開始外賣或殺掉奶牛，快速、集中退出市場。2014年，黑龍江全省非正常淘汰奶牛比例約占存欄量的5％—10％，雙城、安達、肇東、富裕等乳業大縣散戶數量同比下降10％—15％左右。
“奶戶倒奶殺牛，將使中國乳業面臨非常大的下滑風險。”中國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國家奶牛產業技術體系產業經濟研究室主任劉玉滿憂心忡忡地說。他介紹，在我國乳業供給中，規模化牧場占45％左右，其余55％還是由奶戶供給的。而且，現在散戶養殖規模都有幾十頭，甚至上百頭，但是因為一些購銷合同難以落實，養殖戶現在面臨的困難非常大，倒奶殺牛實為無奈之舉。
劉玉滿認為，奶源過剩、消費低迷是造成“倒奶殺牛”的主要原因，內在原因則是奶農與奶企間關系失衡，凸顯奶農的弱勢地位。他希望乳品企業按照合同，保證收購，在乳業發展的困難時期，避免傷害奶農事件的發生。同時，他認為，解決辦法就是要在種養結合上下功夫，努力降低成本，尋找養殖業的生存之道。
而黑龍江省奶業辦公室副主任李亞立則認為，從乳業發達國家的經驗看，如今養殖業的變化趨勢也是淘汰落后產能的過程，即隨著集約化、機械化程度和管理水平逐步提高以及勞動力成本上漲，奶牛養殖數量呈下降趨勢，但單產水平不斷提高，牛奶總產保持上升的趨勢，“這是我國乳業轉型升級必然要經歷的階段。只是這個過程比較痛苦，而且我們的單產不夠高，需要改進和加強的地方還有很多。”
三聚氰胺事件余震未了
對于中國乳業來說，2008年是一個無法繞過的坎，因為那年發生了三鹿奶粉的三聚氰胺事件，盡管已經過去7年，但是余震未了。
“三聚氰胺事件被稱作中國乳業的‘9·11’，不僅當時中國最大的嬰幼兒奶粉企業一夜之間垮掉了，而且使媽媽們對國產奶粉品質失去了信心，不愿再買或不敢再買中國奶粉了。”黑龍江紅星集團董事長鄭俊懷對此深有感觸。
劉玉滿也認為，三聚氰胺事件對中國乳業影響巨大，那是發生重大轉折的一年。2008年之前，中國乳業發展很快，每年都以10％—20％的增長速度保持發展。2008年發生三聚氰胺事件之后，乳業進入了徘徊不前的局面，到2013年，牛奶總產量還與2008年基本持平，可見影響之大。而且由于人們更信任和更愿意采購外國品牌奶粉，2008年之后，奶粉的進口量大增，2014年已達到92萬噸之多。
劉玉滿說，三聚氰胺事件的陰影至今也沒有消除。現在中國乳業遭遇的困境，包括當前奶農所面臨的窘境，都是三聚氰胺事件后的余震未了。
農業部部長韓長賦在今年的一次會議上也曾坦言，2008年的嬰幼兒奶粉事件是我們永遠的心痛，“現在消費者紛紛直購、代購、網購進口奶粉，人家還限購，這是中國奶業人的恥辱。”韓長賦指出，如果質量、信譽上不去，市場信心不足的話，就算奶粉市場有發展空間，也會被國外產品占據，所以國內乳制品的質量必須提上去。
洋奶粉帶來的沖擊
抓住三聚氰胺事件對中國乳業的沖擊，尤其是中國消費者對國產奶粉的不信任，國外奶粉和國外乳企開始大舉進軍中國市場。三聚氰胺事件前每年奶粉進口只有10噸左右，之后不斷激增，2014年奶粉達到92．34萬噸，進口液態奶32萬噸，分別又比上年增加22％和70％。進口嬰幼兒配方奶粉達到12．13萬噸，與上年基本持平，這是因為國人大量從國外代購和搶購，無法統計在內的原因。
據了解，造成奶粉和液態奶進口激增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價格因素，2014年國際市場乳制品價格持續走低，全脂奶粉拍賣價格最低達到每噸2400美元，與2013年最高價每噸5245美元相比下跌達54％，按此價格折算，奶粉的中國港口到岸價約為每噸18000元 （含運費），遠低于國內奶粉每噸3．3萬—3．8萬元的生產成本。初步測算，進口奶粉每增加10萬噸，將減少80萬—85萬噸的國內鮮奶需求，影響產業工人2萬至3．4萬人。
據李亞立介紹，這樣擠占了大量鮮奶收購空間，造成乳企庫存高企，企業效益明顯下滑，影響整個中國乳業發展。據了解，2014年，中國乳企庫存高達30萬至40萬噸，包括伊利、蒙牛、完達山、飛鶴等大型乳品加工企業不同程度出現產品積壓問題，對原料奶的需求減少，造成鮮奶收購價格隨之一路下跌。
李亞立介紹，進口的全脂大包粉可以做飲料、糕點、酸奶等。一些合資企業用進口的大包粉還原了做奶粉，還打著國外品牌，這是誤導消費者。一些面臨過期的奶粉，甚至被多次還原做成奶粉，他做了個形象的比喻：開水燒了8遍還能喝嗎？
日前，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出臺 《嬰幼兒配方乳粉配方注冊管理辦法》要求，不得標注“進口奶源”、“源自國外牧場”等模糊性內容誤導消費者，就是針對這個情況。
盡管如此，也無法改變進口奶粉在中國市場占主導地位的現狀。目前，中國一線城市國外進口奶粉占75％。中國對國外奶粉的依存度2008年為5．2％，至2014年達到27％。據業內專家預測，未來幾年我國對國外乳制品的依存度將有增無減。
據了解，隨著中澳自由貿易協定的簽署以及2015年4月1日起歐盟原料奶生產配額制的取消，中國乳業的發展將面臨更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