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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呂雷:好得「可恨」的人

2015-01-12
来源:香港商报

  悼呂雷 好得「可恨」的人

  特約撰稿陳世旭

  【編者按】第十屆全國人大代表、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廣東省作家協會原副主席和原黨組成員、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著名作家呂雷先生(一級作家),因病於2015年1月1日20時10分在廣州逝世,享年68歲。聞聽噩耗,令人震驚和扼腕!呂雷先生是《香港商報》的好朋友,大力促成本報「品鑒嶺南——中國著名作家廣東行」成功舉辦,也使這一活動成為廣東省旅遊文化建設的一張名片。在與先生交往的過程中,其人忠厚熱誠、謙和低調的作風給本報同仁留下深刻印象。本報今日刊發江西省作協主席陳世旭先生、作家簡嘉及王十月憶念呂雷先生的文章,在好朋友眼中,呂雷都是「好人」。斯人已逝,然幽思長存,相信一切熟悉和了解先生的人,都會長久地懷念他,念叨著他的好。

  端直熱誠心無私

  最初接觸呂雷是在1993年。那年8月,中國作協組織了一幫不同省份的作家沿河西走廊采風,呂雷和我都在其中。那時候有幾句話:北京人看所有外地人都是草民,上海人看所有外地人都是阿鄉,廣東人看所有外地人都是窮鬼。作為一個生活在「老少邊窮」地區的人,我對來自「改革開放前沿」、「先富起來」的廣東人懷著一種莫名的嫉妒和自卑,這偏見讓我一開始極力疏遠他。但我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促狹。呂雷完全沒有我成見中的銅臭和優越感。相反,也許因為是唯一的嶺南人,在我們這群「北佬」中有一點落寞。嘉峪關上,他主動邀我合影。塞外熾熱的陽光下,年青的我們笑得很傻。他一臉的純樸,像個大孩子。回家後我從資料上知道,生活在富裕地區的呂雷,最富有的是寫作。他的《海風輕輕吹》、《火紅的雲霞》連續獲1980年、1982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中篇、長篇、散文、報告文學、電影和電視文學劇本獲多種全國獎。在廣東新時期作家中是繼孔捷生、陳國凱、楊幹華之後最有代表性的作家。我不是個善於交際的人,甘肅別後我們疏於音問。偶爾聽說呂雷在人前對我的某篇不足掛齒的小文章多有褒獎,虛榮心頗滿足。老婆是人家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麼。真正密切的交往從幾年前開始:退休,我投靠了在廣州安家立業的獨生兒子。呂雷的熱心給了我特別的溫暖:退休後他買了輛新車,把鄧剛從大連邀來開車,讓剛來廣東的我跟著他們在廣東、海南兜了將近一個月;之後,怕我寂寞,他不時領上我去打朋友的秋風,唐棟、李蘭妮、張梅的飯局吃了一遍又一遍。我很不好意思,說要做一次東,他立刻制止:不必,你是客人;看我拿著低水準的工資在高消費的廣州過日子,他積極給我攬賺外快的活講課、作序、給企業寫傳;又一趟趟找官員、一遍遍寫報告,張羅工作室之類,以使我能有一種體面的方式融入當地的文化圈子……做所有這一切的時候,他是那麼認真而執著。不論我怎樣聲明一向與世無爭,唯喜清淨,懇請他別勞神費力,別打擾公務私務繁忙的官員,別擔心我會餓死在廣東街頭,他一句也聽不進去,只管我行我素。呂雷對人的好並非自我始。鄧剛不止一次與我說起他在中國作協文講所第八期的同班同學呂雷,感慨萬千。說呂雷怎樣受一位並無深交的西北作家委託,去救助這位作家偶然洗腳認識的一個女孩,一而再、再而三地幾乎是大海撈針一樣在一片蜂巢般的城中村出租屋里尋到這個完全與己無關的女孩;說呂雷怎樣被一位朋友欺騙,而這朋友一旦陷於危難,他依舊疲於奔命、四處求人救之於水火;說呂雷辛辛苦苦跑來港商贊助讓單位在鬧市中心買下了建辦公和宿舍用房的地皮,房建好了,卻沒有他什麼事,依舊同老父擠在上世紀50年代的福利房里;說呂雷受委託邀請名家做宣傳,有的並不怎麼知名的名家吃了喝了稿費拿了,末了說:我來就是對你們的支持,文章我是不寫的。主辦方心里不爽,呂雷自然最尷尬。但是下次組織這類活動,他還會邀請這名家;說呂雷幫助過的有些人後來恰恰傷害他最深,但呂雷卻從不記仇,更不接受教訓……說這些的時候,鄧剛每次都臉紅脖子粗,連作恨聲,咬牙切齒: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簡直就是好得可恨!

  品質純粹多擔當

  呂雷的認真執著,有性格的原因,更基於他品質的純粹。跟他交往這麼多年,無論公開還是私下的場合,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任何人的不是。像我這樣情趣低俗的人開玩笑過了頭,他最多說一聲「也不知道難為情」就算重話了。他有極好的家庭教養。父親剛進城時就是一個城市的主要領導,一生從不向國家伸手。退休了,唯一參加一次老幹部出國遊,去了一趟法國,一個人在巴黎公社牆前,右手握拳,高舉過頭,唱完「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就回到賓館等待返程回國。呂雷幾乎是他父親的翻版。某年在重慶開會,休息期間別人都到處遊逛,呂雷照父親的囑咐獨自去了歌樂山,給父親幾位老戰友墓地獻花。

  在中國作協開會,聽他發言,就像聽報上的社論,義正詞嚴。那次與鄧剛三人行,在大學談文學,鄧剛是一貫的妙語連珠,我因為寫作乏善可陳,只能拿我仰慕的名作家的軼事搪塞,呂雷則從懷里拿出一大疊早已準備好的講稿,脊梁挺直,目光如炬,不時拍案,聲調鏗鏘:「作為一個作家,如果我們不拿起筆把這個時代的歷史形象地記錄下來,那我們恐怕很難對得起作家這個稱號」,「在我看來,文學仍然要給讀者以希望,點燃他們心中的夢想,促使讀者上進,這是作為一個文學家不可推卸的社會責任」,云云,讓包括我和鄧剛在內的滿座聽得一愣一愣的。

  去年,參加完陳國凱的葬禮回家不久,他突發腦溢血,好不容易搶救過來,剛能在夫人的陪伴下步行,記憶和語言能力尚未完全恢復,聽到張賢亮去世的消息,他不顧「靜養期間禁止腦力活動」的醫囑,執意寫悼念文章;之後接到中國作協召開主席團擴大會的通知,又執意讓夫人護送他赴京開會,不能坐飛機就改乘高鐵。對我的僅僅因為家務就請假,他頗為遺憾。他去京的第二天,我給會上的劉兆林去電話,得知他不但安然參會而且擔任小組召集人平平安安地主持了討論,一顆懸著的心方才落下。

  今年元旦一早,我給他家去電話問候新年好,接電話的是他夫人,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十天前,他再度暴發腦溢血,送進搶救室就一直昏迷不醒。醫院不許探視,只能在監控視頻中看十分鐘,我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呂雷上次已經跟死神打過一回照面了,這次也一定能緩過來,打算過兩天去見清醒的他,聽他再次擺脫死神的結結巴巴但一定不無快慰、甚至有些得意的聲音。他是那麼熱愛生活,有一次聽我說懶得回江西參加體檢,他盯住我,正色說,為什麼不去?多活幾年不好麼?他的生命是那麼頑強:有名有姓的人物就多達上百人,從「黑道」到「白道」,從境內到境外,從官商到民企,從太平洋此岸到彼岸,從股市到樓市,從商場到官場,從中央到地方,從京官到村官,全方位展現了珠三角地區創業的艱辛和創業者的辛酸苦辣與喜悅的他的扛鼎之作《大江沉重》剛開了個頭,他就病倒了。在心臟上裝配了兩個鈦合金制作的人工瓣膜。安靜時聽著鬧鐘一樣的響聲,他又投入了寫作。這部調動了十多年幾乎所有生活積累的長篇小說出版,被評界指為同類題材中的突破性之作,是廣東近年來長篇小說取得的最好成績。接下來,一部探索廣東百年風雨、崛起為改革開放一方熱土的政論著作《夢尋國運》寫出了幾十萬字;一部反映粵港澳經濟合作歷程的長篇《鑽石走廊》完成提綱;反映水上人家百年變遷的長篇《蛋旦家大江》也納入寫作計劃……元月2日上午11點,忽然接到呂雷女兒呂丹的短信:「我父親呂雷因腦出血,並發其他器官衰竭,昨晚8點10分走了。因為一直昏迷,整個搶救過程他沒遭太多罪,走得很安詳。父親一直以來都很珍惜您的情誼。萬望珍重!」善良,真誠,端正,忠厚,向上,進取,這就是呂雷。這樣一個人永遠地走了,除了留下多部鴻篇巨制的提綱和開篇文字,給他善待過的人留下了永遠的悵惘;給傷害過他但良知尚存的人留下了永遠的疚愧。好人呂雷,好得「可恨」的呂雷,一路走好。挽幛一聯為兄送行:海風輕輕人遠去雲霞靄靄魂猶存

  呂雷作品獲多項文學獎項

  呂雷1947年3月生於重慶,籍貫廣東惠陽。他從事文學創作數十年,有小說集、散文集、中篇小說、長篇小說、電視劇本等一批在全國有影響的優秀作品,作品獲多項國家及省重要文學獎項,其中1980年以小說《海風輕輕吹》獲當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1981年獲廣東省新人新作一等獎;1982年以小說《火紅的雲霞》獲當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1983年獲首屆廣東省魯迅文藝獎;1984年以電視劇本《雲霞》(與陳定一合作)獲首屆全國電視文藝優秀劇本獎,並以中篇小說《眩目的海區》獲《人民文學》「讀者最喜愛的作品獎」;1988年獲中國作家協會、中華文學基金會頒發的「莊重文文學獎」;1999年獲中華文學基金會、中國石油天然氣總公司頒發的中華鐵人文學提名獎;2003年長篇小說《大江沉重》(與趙洪合作)獲中宣部第九屆「五個一工程」入選作品獎、入圍茅盾文學獎終評;2008年獲《人民文學》、中國作家網共同頒發的《我與新時期文學》徵文優秀作品獎、所改編的電視劇《大江沉重》獲全國電視金鷹獎三等獎、廣州市優秀文藝作品一等獎,長篇報告文學《國運南方記事》(與趙洪合作)獲中國改革開放優秀報告文學獎;2009年以長篇報告文學《國運南方記事》(與趙洪合作)再度獲得中宣部第十一屆「五個一工程」優秀作品獎。

 

[责任编辑: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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