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016年3月20日下午，美國總統奧巴馬抵達古巴首都哈瓦那，開啟了對古巴的三天正式訪問。他也成為繼柯立芝(Calvin Coolidge)總統1928年訪問古巴以來首位到訪古巴的在任美國總統，邁出了兩國關系正常化的實質性一步。

　　奧巴馬總統此訪陣容強大，除家人(奧巴馬夫人、兩個女兒以及奧巴馬嶽母)外，還包括國務卿克裏、8名參議員、31名眾議員和12名企業家。正如奧巴馬總統在與古巴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共同會見記者時所言：“這是我總統任內最大規模的代表團。”那麼，奧巴馬總統選擇此時出訪古巴有何深意?筆者以為至少有以下幾點。

　　充實與豐富自己的政治遺產。對於政治家來說，一份可以令其彪炳史冊的政治遺產所具有的誘惑力是難以抵擋的。奧巴馬總統任內實現了美古建交，自然也要在其即將卸任之際更進一步，成為大半個世紀以來第一位踏上古巴土地的現任美國總統(美國前總統卡特曾於2002、2011年訪問古巴)。當然，這也是奧巴馬總統在最後不到10個月的任期內所能做的為數不多的能夠為其政治遺產加分的事情了。囿於國內政治的制約(共和黨把持參眾兩院主導權以及選舉季的到來)，奧巴馬總統想在內政方面啃“硬骨頭”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與其將時間花費在一些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上，倒不如做一些能看得見成果的事情。

　　服務於選舉政治的需要。目前美國總統大選正處於黨內初選階段，民主黨總統競選人、前國務卿希拉裏贏得黨內提名似乎已是定數。實際上，從希拉裏的多次言談中可以看出，她已經將目光投向了與共和黨提名人的總統選舉戰了。鑒於共和黨黨內初選出現的種種亂象(居於領先地位的特朗普富有爭議的政見讓共和黨大佬們紛紛對於他獲得提名感到擔憂，並采取各種手段阻止這一結果)，民主黨贏得下屆總統大位的可能性不斷增大。作為民主黨人，奧巴馬總統當然希望進一步抬高民主黨的選勢，這不僅是出於黨派利益的考量，也是有效延續奧巴馬政治遺產的最佳方式。可以想象，一旦共和黨人入主白宮，奧巴馬總統任內的幾項重大措施，如醫保政策、移民改革與控槍政策都面臨被逆轉的可能，乃至於其引以為豪的外交政策也可能遭遇不測。近日，有望贏得共和黨黨內初選的特朗普便宣稱，一旦當選總統，他要做的第一優先事務就是撕毀美國與伊朗達成的核協議。

　　推進奧巴馬國際戰略的一部分。從全球戰略來看，奧巴馬總統做出了明確的抉擇，即美國不直接介入軍事沖突，並且謹慎使用武力，同時堅決奉行“不做蠢事”的原則，通過提升同盟體系現代化、構建夥伴關系網絡、采取責任分擔式的“幕後領導”等策略來維護美國的戰略利益，在處理烏克蘭危機、敘利亞內戰等方面的審慎態度均是其國際戰略的體現，這也使得奧巴馬被政治對手冠以“最弱勢總統”之名。然而，奧巴馬總統並非在外交上無所作為，也遠非軟弱，例如在擊斃本·拉登中的決策以及堅定推行“亞太再平衡”戰略。實際上，奧巴馬政府的國際戰略有一個特點，就是取舍有道。某種程度上，在歐洲、中東地區的戰略收縮是為了更好地將資源投入到亞太地區。在美國看來，亞太地區對於美國的未來至關重要。同樣重要的還有西半球，這是一片被視為美國“後院”的地區。盡管本地區並未出現挑戰美國地位的大國，但該地區內部的反美力量卻令美國不得不對其予以重視。西半球是美國走向全球的根據地、大後方，而改善與原有敵對政權的關系是更有力保障美國全球優勢地位的必要條件。其實，美國對於西半球的外交一直較為重視，而奧巴馬政府尤為重視，且成績斐然。例如美國積極促成哥倫比亞國內實現和解、改善了與阿根廷的關系(古巴之行後奧巴馬將對阿根廷展開訪問，這也是近20年來首位美國總統到訪阿根廷)，而實現與古巴關系正常化是這一系列努力中最為關鍵的一著。這不僅體現了美國的“善意”，而且也實質性地結束了西半球的敵對局面。

　　基於推進美國商業利益以及增加對古巴影響力的考量。對於美國而言，與古巴實現關系正常化意味著美國企業和商人將會有更多的機會參與古巴的投資與貿易，這其中孕育著大量商機。奧巴馬總統訪問前夕，美國喜達屋(Starwood Hotels)集團和古巴政府簽約，古巴政府特別發一張執照給喜達屋讓它修複、重新裝潢一家過去是古巴軍隊觀光部門的飯店，並將另外兩家原本是古巴政府機關擁有的飯店轉變成豪華飯店，這也是1959年古巴革命以後美國與古巴所簽訂的第一例商業協定。此外，美國穀歌公司也將擴大對古巴的互聯網介入與寬帶接入服務。奧巴馬總統在接受美國廣播公司采訪時表示，這對於改變古巴意義重大。不僅如此，兩國人員往來將穩步提升。2015年，到古巴旅行的外國旅客上升了將近20%，其中大約80%都是美國人。今年起大約有110架班機開始往返美國和古巴，美國旅客人數今年預計將繼續大幅上升。美國還將在美洲的“10萬強”教育交流計劃延伸至古巴。這些都為美國在古巴提高影響力提供了契機與重要助力。事實上，過去半個世紀美國對古巴的封鎖、孤立政策不僅未能促進這個國家的改變，而且也未能增加美國對古巴的影響力。正源於此，美國尋求改變策略，相信這樣會扭轉這一局面，“奧巴馬總統的古巴政策現在可以讓美國更有效地提升古巴人民的生活，推進美國的利益與價值觀，以及在整個美洲地區構建一個更廣泛的合作關系”。

　　從空間上來說，美古之間距離不過140公裏，但兩國關系給人的感覺卻是“這麼近，那麼遠”，相互的恩怨情仇怎可在一幕之間化解。盡管雙方在訪問之前互釋善意，美國財政部和商務部當地時間3月15日宣布進一步放寬對古政策，包括進一步便利美國人赴古巴旅行，允許古巴人在美國的銀行開設賬戶等。兩天後，古巴也作出回應，宣布免除對現金美元課征10%稅率。此前，美古之間已經實現了通郵。然而，橫亙在兩國關系上的諸多挑戰仍清晰可見，如美國對古巴人權、民主改革等問題的關切，而古巴就美國全面解除對古巴禁運、關塔那摩基地歸還等問題十分重視。古巴領導人卡斯特羅甚至表示，上述兩個方面的關切如果得不到解決，美古關系就無法實現全面正常化。此外，美國對古巴的特殊移民政策，如“幹腳/濕腳”政策也是引發兩國爭端的一個重要因素。古巴外長布魯諾·羅德裏格斯(Bruno Rodríguez)批評稱，美國法規是“有選擇性的，有其政治動機，而且會鼓勵非法、危險和混亂的移民”。顯然，上述分歧或難點並不會在短期內得到徹底解決。美古關系的持續推進還需要更多的耐心與智慧。（作者：陳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