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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貝爾獎標准一直在變

2016-04-18
來源:澎湃新聞網 作者:羅昕 朱文君

在中國文學圈,提及瑞典文學的翻譯,人們一定會想到陳邁平、陳安娜夫婦。

陳邁平筆名萬之。就在去年,他成為歷史上第三位獲得“瑞典文學翻譯獎”的中文翻譯家。在此之前,中國只有李之義和高子英分享過1984年的瑞典文學翻譯獎。

而陳邁平的夫人陳安娜,被一些人稱為“莫言得諾獎背後最重要的外國女人”。她是諾貝爾文學獎評委、瑞典漢學家馬悅然的學生,翻譯過莫言的《紅高粱家族》、《生死疲勞》,余華的《活着》等近50部中文作品。

莫言都曾在2012年中國駐瑞典大使館舉行的見面會上說:“翻譯的工作特別重要,我之所以獲得諾獎,離不開各國翻譯者的創造性工作。有時候,翻譯比原創還要艱苦。我寫《生死疲勞》,初稿只用了43天。瑞典漢學家陳安娜,整整翻譯了6年。”

夫妻二人現居于瑞典斯德哥爾摩,一個將瑞典文學翻譯成中文,一個將中文作品翻譯為瑞典語。4月12日,陳邁平、陳安娜做客復旦大學北歐中心參加研討會,在研討會開始之前接受澎湃新聞專訪。

有意思的是,無論對翻譯還是文學,夫妻兩其實有着不同的理解。于是采訪過程中,兩人之間有時會出現爭論。有時陳邁平回答,安娜會笑而不語但搖了搖頭,而安娜回答之後,陳邁平會趕緊再解釋下自己的觀點。安娜透露,陳邁平說話時,她一直努力忍住不反駁他。

陳邁平和陳安娜

一個專注嚴肅文學,一個喜歡各種各樣

最近安娜正翻譯的是賈平凹的《秦腔》。“很頭疼啊。”說起這部譯作,安娜面露難色,“第一,它太厚了,字太多了,我一開始就覺得累了。”

“而且里面有很多詞富有賈平凹的語言特點。有的我還不太懂什麼意思,他(指陳邁平)可以帮忙。可翻譯不僅要懂意思,還要掌握作者說話的方式。”陳邁平在一旁“補刀”說,《秦腔》還很有地方色彩,翻譯成瑞典語還要考慮這一點。

“安娜她還想翻譯《鹿鼎記》,《金瓶梅》呢。”陳邁平扭頭轉向安娜,“我覺得這樣的書你還是等一等吧,要花個十年。”

說起翻譯選擇,陳邁平一直有自己的堅持。“暢銷小說就是讓大家喜歡,我沒這個興趣。中國文學不能總是通俗的、大眾的、下里巴人的,總有幾個人要去搞小眾文學。”

他也坦言長期在瑞典生活後,自己已經對中國年輕一代的閱讀情況不太了解了。“我沒看過郭敬明的一篇東西,韓寒、馮唐的東西我倒偶爾看一些。網上還出現了一個寫‘走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的詩人是吧……”

“我說實話,我對‘上百萬、千萬’之類的社會文化現象不感興趣。我關心的是中國現在有哪個人配得上說是思想家嗎?”

“我跟他可不太一樣。”安娜笑言,“他是陽春白雪,我是下里巴人。”

陳邁平在一旁笑着搭腔:“比如《上海寶貝》,《北京娃娃》……”

“但是我跟你說,我本來覺得這不一定是特別好的作品,但翻譯它們還是有意義的。”

左起:瑞典漢學家馬悅然、陳邁平、瑞典詩人特朗斯特羅姆、莫言

百年來諾獎標准一直在變

有人說陳邁平是最熟悉瑞典學院與諾貝爾文學獎的中文作家。他在瑞典住了二十多年,幾乎每年都可以出席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獲獎演講,還有機會與大江健三郎、高行健等諾獎得主面談。 2009年,他當選瑞典筆會理事,在中國出版了文學評論集《諾貝爾文學獎傳奇》。

近日,他也在翻譯瑞典學院院士、諾貝爾文學獎評委謝爾·埃斯普馬克的小說《霍爾曼的辯護詞》及另一位同是瑞典學院院士、評委的賀拉斯·恩格道爾的作品《風格與幸福》。後者將收入復旦大學出版社即將出版的“瑞典學院院士作品集”。

”現在翻譯瑞典學院院士的作品,一是希望大家了解瑞典文學。二是比如謝爾·埃斯普馬克,他在評委會當了十七年的主席,那我就把他的作品翻給中國作家看看,看看這個人的水平本身怎麼樣。如果這人水平不怎麼樣,你們也不用太把諾貝爾文學獎當回事。”

“但能評別人和自己能寫是不一樣的。”安娜又有不同觀點了。

陳邁平說起他和謝爾·埃斯普馬克去香港,香港人會問他,金庸能不能得諾貝爾獎?

“很多香港人認為金庸是香港最好的作家,完全有資格得獎。金庸的文學不是所謂的通俗文學,獵奇或者虛幻的故事,它其實有很深的文化內涵。我有些朋友吵起來都會面紅耳赤。”他說。

那麼到今天,諾貝爾文學獎還是不是在“意外”中有規律可循呢?陳邁平的回答是還有,只是標准在不斷增加和變化。

由于諾貝爾定下的頒獎原則是“授予對人類做出最大貢獻的人”,諾貝爾文學獎曾在歷史上出現過幾類標准:一是在二三十年代,讀者越多,賣得越好,貢獻越大。所以那時書賣得特別好,能上百萬冊的作家如賽珍珠得獎了;後來一批院士喜歡現代派、先鋒派,又提出一種解釋說對人類作出貢獻就是讓文學跨入過去鮮為人知的地方,于是四十年代就有很多突破傳統的作家如福克納、艾略特、紀德、黑塞等人獲獎了;再後來又有了一個標准,說通過為那些不為人知的好作家頒獎,也是給人類带來貢獻。

“這一百年來標准不斷變化,其實都是對諾貝爾遺囑不同解釋的結果。”陳邁平說起去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白俄羅斯作家、記者阿列克謝耶維奇,“實際上是瑞典學院很鄭重地表示將來非虛構作家很可能會得到更多的重視。這就是一種規律。”

他還透露其實阿列克謝耶維奇這十年來其實被提名了很多次。“亦有人排斥她,說她的作品不是創作,是記錄。但很顯然,瑞典學院對諾貝爾的遺囑又作出新的解釋。”

陳安娜將莫言的《生死疲勞》和《紅高粱》翻譯成了瑞典語。

提高思想性,中國作家還可能獲諾獎

每逢瑞典學院公布諾獎結果,學界、坊間總能引起一陣騷動,年年如此……“他們也在公開演講中表示,有時候就像抽牌一樣,今年是這個標准,明年是那個標准,所以他們的評獎經常在人們意料之外。”

“很多人說法國作家勒·克萊齊奧2008年得獎後,十年之內都不會有法國作家得獎了,沒想到2014年莫迪亞諾也得獎了。現在也有人說,2012年莫言得獎了,那十年之內可能不會有中國作家得獎了,我覺得這也難說。”

陳邁平表示:“中國作家多了,有余華、蘇童、閻連科、劉震云、還有賈平凹……”

安娜一聽,打斷他:“有女的嗎?”她笑言整個世界對中國作家的關注,都集中在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那批男作家身上。

“我翻譯過王安憶啊。其實余華、蘇童他們,只要在思想、眼界上提高,都有可能(獲諾貝爾獎)。”陳邁平向澎湃新聞坦言,“中國的大作家,有思想性的不多。這也不是中國文學的問題,全世界都有這個問題。”

安娜則透露,現在越來越多的中國作家受到瑞典主流文學界關注,不過中文文學作品在瑞典依然十分小眾。

為什麼會這樣?安娜感慨受眾也是原因之一:“我覺得現有對中國作家的翻譯作品大部分是嚴肅文學,這塊讀者本來就不多吧,你看瑞典讀者喜歡看的就是那種偵探小說,青春小說,愛情故事啊……所以看嚴肅文學的人不是特別多”

而陳邁平會強調大眾文學和主流文學是兩個概念。“主流文學是在文化界、文學界起主導作用的,跟大眾文學不一樣。老百姓愛看的,賣得多的,可能是大眾文學,但你不能說它是主流文學。主流文學是在一定層次上討論的文學。瑞典的幾個大報紙偶爾也會出書評,但他們盯的還是大眾趣味,包括斯蒂格·拉赫松(《太平盛世》《龍紋身的女孩》作者)那樣的作家。”

安娜說她的很多朋友愛看英文版的《三體》。“像這種書沒有必要譯成瑞典語了,它英文也有了。”陳邁平還透露,之後自己還想翻譯兩位女中國作家的作品,一個是王安憶,一個是遲子建。他還是更傾向于,通過翻譯把中國嚴肅文學的魅力傳遞給世界。

[責任編輯: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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