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人妖,人們往往即想到了泰國,反之亦然,一說到泰國,人們往往也想到了人妖,大概中國人好獵奇,十多年來,泰國遊長盛不衰,到了泰國,莫不急於一睹人妖的風采。
關於人妖,有一種傳說極為盛行,據說人妖大都為生活所迫,在幼兒階段,男孩子被殘忍地進行變性手術,以便從事於演藝職業,為了變性徹底,需要常年服用雌性激素,總而言之,人妖的生活慘不忍睹,壽命也遠遠低於常人,大概四五十歲也就到了頭。此種傳說,其實極其偏頗,大概國人總以唯物主義之眼看世界,所有人的生活,莫不是為了物質利益。
此種傳說疑點重重,於是即有認真探求之人,下了一番考據功夫,從曆史上考證泰國人妖的來曆,一直上推至莫臥兒帝國時期,也就是說在公元十六世紀開始的蒙古人帖木兒後裔,在帖木兒帝國末期時期所開創的帝國,版圖囊括南亞次大陸,當然包括今天的泰國。當時的皇帝常年征戰,為了管理後宮,開始啟用閹人以及陰陽人,此等閹人類似於中國的太監,地位頗高,引得泰國許多貧下中農舍身,以便“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種說法,看似有理,實則未必盡然,猶如中國古代太監,並非人人慕而趨之。
如果說莫臥兒時期的閹人可謂今天人妖的祖先,恐怕只有精神層面的牽連。至於今天泰國人妖之盛,從現實的根源來看,實質上更多的原因還是來源於二戰時期的美軍,當時美軍軍艦經常來到帕提亞小島上進行補給,當然除了戰備物資之外,美國大兵們總要尋歡作樂,但是帕提亞島上的女性有限,於是,出現了一些男扮女裝者,當然也包括一些陰陽人,紛紛來賺取美金。但是隨著二戰結束,美軍來往減少,帕提亞這個小島又重新恢複了漁村的寧靜與貧窮。
帕提亞雖然偏居一隅,但是人窮志不短,上世紀90十年代時期,當時的市長大人靈機一動,為了開發旅遊,經過認真籌備,開始了“人妖選美”,而且口號相當響亮,為了給全世界變性人正名,提出了“我就是我”這一極具沖擊力的宣傳詞。公司贊助,全世界各地的變性人聞風而動,當時的舞蹈演員金星可能不一定知道此條消息,否則金星一去,那冠軍十拿九穩,也可為中國人掙個奧運之外的光了。帕提亞從此旅遊大熱,尤其是中國人,年年如潮水般湧來,所謂不到泰國不知道中國人多。
簡單來說,人妖之於泰國,既有其曆史上之精神傳承,也有著市場經濟的力量,僅僅從人妖此一角度,可知泰國人民在走向現代化的同時,還能保持傳統文化,泰國的包容由此可見。都說中國文化具有包容精神,但就現實而論,與泰國相比,確實無地自容。如果身在泰國,可以感知中國文化遠遠沒有想象中的強大,比如,與中國接壤的泰國,幾乎沒有中國文化的影子,僅從建築形式而論,浮光掠影一遍,泰國的建築有波斯風格、印度風格、拜占庭風格,甚至於美國西部的田園風格,卻很少看到中國風格的建築。
泰國的人妖之盛,似乎讓人們覺得泰國遍地奢靡,拜金成風,其實不然,相反的是,泰國的大多人(據說99%)都相信佛教,而且成年男子人人需做一段和尚,托缽化緣,一來消除孽債,二來報答父母之恩。自由與宗教信仰,成了泰國的主旋律,此等主旋律之下,泰國的政治更是汲取西方文明的成果,政府總理由全民選舉,國王則萬眾敬仰,不僅僅是一種精神力量,更是在兩黨紛爭,趨勢混亂之時,有著“一句頂一萬句”的力量。曆史上曾經有過的兩黨鬥爭白熱化甚至於武鬥開始的時刻,國王召見兩黨黨魁,第二天則化幹戈為玉帛。人們又重新過上了幸福寧靜的生活。
不只是中國文化在泰國相形見絀,即是今天不可一世的美國,兩黨選取,也變成了“騙子與瘋子”的對決,舉世混亂而無解。大概民主政體,首先賴於民眾之素養,如果民眾之正義訴求不足,或者僅僅關注於自己的一己之利,可以想象,選舉出來的領袖絕對不可能是真正的卓絕之人,猶如柏拉圖在《理想國》中對民主制的批判。所以,從此意義言,中國人大可不必自卑,與泰國的政體相比,強大的美國也要甘拜下風了。
有了信仰,人們就會有底線,泰國的信仰是小乘佛教,但是,相比較於原始的印度小乘佛教,泰國對婆羅門教也不排斥,就連大皇宮中玉佛寺中的壁畫,也滿滿的全是婆羅門教的故事,恪守佛教的傳統,又能對婆羅門教、伊斯蘭教包容有加,我想,這既是泰國人崇尚自由的象征,也是佛教的真精神。
正是其對佛教的信仰,成為了抵禦市場經濟中的不良現象的有力武器,比如,在泰國,很難買到假煙假酒假食品假藥品(部分中國人開的店除外)。中國人自古以來即是聰明智慧的民族,古代的中國,人們以儒家理念為信仰,恪守仁義禮智信,尚能代代相傳,遇上昏君奸佞,也會有士人振臂高呼,或者殺身成仁,中國文化的精神其實即在於此。但到了今天,現代化名目之下,人們更多地追求利益,不管何種行業,“仁義道德”僅僅成為了對他者之要求,人們為了自身之利益,可以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猶如南懷瑾先生所言“男不男女不女”,從此意義言,“人妖”在中國,已經用不著變性手術,這或許算是人妖的中國化了,也可以說是有著中國特色的人妖精神了。
作者简介:
畅钟,独立学者,字博远,号不空山人、畅意斎主人、八面来风堂等。长期从事中西文化比较研究,其学见于对宗教、哲学、历史、文学、经济学等领域之研究。
曾为《香港商报》特约撰稿人,出版研究专著《民国十家》《历史与文化》及诸多学术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