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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故宮修文物》:對文物的保護敬畏滲透在血液里

2016-12-29
来源:澎湃新聞網

  “百里千刀一斤漆”是指采集修補漆器用的大漆,房山的一個漆農一晚上大概可以割六十顆樹,并于太陽升起的前五個小時內收集,忙碌一晚上大概可以采漆八兩。

  故宮文物修復木器組的年輕小伙子輪流著一刻不停地砸,一天下來,頂多能砸半斤魚鰾膠,而魚鰾膠又是木器修復不可或缺的材料,木器修復老工匠們當年修太和殿龍椅就用的這種膠。

  書畫修復中有個關鍵程序:揭命紙,有時需要用手指輕搓慢捻,捻成極細的小條取下,一幅畫動輒要揭一兩個月,過程枯燥,技巧在此失效,只能拼耐心。

  2016年年初,《我在故宮修文物》紀錄片播出,12月16日,同名電影上映,為記錄更多故宮文物修復人員背后的故事,作家綠妖應邀創作了《我在故宮修文物》一書,主編蕭寒在該書的前言寫到:大歷史,小工匠。擇一事,終一生。

  綠妖在書后跋文里寫到:寫這本書的四個月中,我一遍遍聽他們的采訪錄音,從幾十萬字的資料庫里“搓”出來這本書里的十萬字,由酷暑難耐的三伏天寫到寒冬將至,時常感到我也在搓著一張看不見的命紙,在枯燥而平靜的手感中一點點接近手藝人的世界。

  近日,澎湃新聞記者專訪了作家綠妖。

  手工制作讓我們回到一種更慢的節奏

  綠妖談到,在和這些手工藝者的接觸中,發現他們非常智慧,所說的語言非常有魅力。

  “裱畫室的單嘉玖說:你要跟你的工作能對上話。很多老師修復的都是國寶,但他們不會炫耀,他們向徒弟講述時是很平淡的,說這個東西我修過,我是怎么修的,你要有認識。他是作為一種經驗的傳授,而不是作為一種資本的炫耀。”為了不遮蔽這些手工藝者的精彩講述,綠妖在寫作時,每一章有綜述,后面則用很大的篇幅來呈現手工藝者的口述內容。

  在文物修復這一領域,手工有著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就像(木器修復師)屈峰說的:‘你不只是把這個文物修好了,你還要在這個過程中使你自己獲得一個認識的提高與自己人格修養的完成。’他覺得這一部分的意義可能比修文物的意義還要大。如果你用機器代替完成了,這一部分的意義就沒有了。”綠妖說。

  “機器對人是一種異化。我覺得這種手工制作讓我們回到一種更慢的節奏,讓你思考我在干什么,它是心手合一的,我做手工的時候就覺得特別治愈。故宮的匠人們更接觸到工作的本質。正如摹畫師巨建偉說:很多人工作下班以后,回家都不愿意再提起工作,我自己的工作絕對是一種享受,我的這個工作,都有成長感,每天都有向上感,這種感覺是很有價值的。”

  《我在故宮修文物》電影

  文物修復:傳統的重陣

  綠妖在書中寫到這樣的細節:銅器組王有亮師傅待客時用北京風味濃郁的茉莉花茶,漆器組閩俊嶸待客用的是普洱,以公道杯分成數杯待客。茶葉的不同,是大茶杯沖泡還是公道杯分杯,這一點點細微區別道出了兩者的年齡差異。

  因為沒有老師傅,漆器組是故宮文保部平均年齡最年輕的,所以能夠用公道杯分杯。在文物修復行業,有明確的師徒制,“因為這種工藝技術很難規律化,很難細致化理論化,它完全就靠你這個人作為一個活詞典,它就靠你在這件事情上投入的時間和經驗。”所以師傅對于徒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除了師徒之間的秩序,文物修復行業里還有很多行規:比如,修文物的不能玩文物。“就是說你做文物修復,你家里就不能搞收藏,因為萬一你家里缺了點配件什么的,你可能就要從宮里拿一些配件回去,這樣再來工作,心態就不一樣了。”“還比如看展覽的時候不能用手指指,而是要將雙臂環抱,因為萬一你指頭碰到字畫什么的,碰壞了就很麻煩。所以這種對文物的保護和敬畏是從小就滲透在他們這些人的血液里的。”綠妖說。

  《我在故宮修文物》紀錄片

  故宮里的樹和貓

  “故宮西三所不同部門的人之前關系都很親密。不同于我們在寫字樓里面由格子隔開的界限感和分寸感,故宮不同組的人像住在一個四合院的鄰居,大家像在客廳里見面一樣,你的空間也是他的空間。”綠妖說。

  也不同于辦公樓里的人們只能放一些綠植,故宮西三所有很多郁郁蔥蔥的植物。有木器組史連倉父親種下的棗樹,金石組惲小剛種的君子蘭,漆器組閔俊嶸的漆樹,摹章組沈偉的玉米和茄子,以及清代的杏樹和棗樹。

  木器組的史連倉回憶:“我三歲就到故宮了,小時候故宮人少,樹也少,空地多,我父親工作那邊有空地,他們種白薯。9月份時刨白薯,科技部原來有兩個車,我們家分了兩車半大白薯。那時候我小,我媽讓我擦白薯絲,我就抱著一個大白薯這么擦,擦完了白薯絲吃包子,剩下那湯過濾,能出好多淀粉。”

  “小院也生態豐富,文物部門不加班,五點下班以后,巨大的空間留給了動物,有興許是御貓后代的流浪貓、黃鼠狼,還有木器組收養的各種鳥。每天,青銅器修復師王有亮和摹章高手沈偉自覺地擔當起喂貓職責,連《我在故宮修文物》的劇組人員都知道,想逗貓,可以去摹畫室所在的第四進小院找找看;而木器組屈峰雖貌似委屈地抱怨收留了許多‘別人養著養著不要了送給我們的,最后慢慢養著養著就成了負擔了’的動物,但下班時他不會忘記拎鳥籠回屋,否則‘第二天你可能見到的只有幾根毛’。”綠妖在書中寫到。

  故宮西三所的一個“保留節目”就是在每年的五六月份時杏子的成熟。2015年黃杏成熟,木器組的人領頭,辦公室的姑娘拿出了蓋文物用的質地強韌的度白紙來接著,工人登上梯子打下來許多黃杏,大家嬉笑著分著吃。(文/高丹 李彥萱)

[责任编辑: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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