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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前403年,發生了一件看似普通、實則對後世影響深遠的大事,標誌中國走入了戰國時代。這一年,曾經的春秋霸主晉國被國內的三大勢力瓜分。韓、趙、魏這三大家族經歷多年經營,羽翼豐滿,不願再屈居晉侯之下。雖然晉國實質上已經不復存在,但如果沒有周天子的分封,韓、趙、魏三家卻仍然不會享有諸侯的名分。
然而,歷史沒有如果,周威烈王終於按下了亂世的開關,分封晉大夫魏斯、趙籍、韓虔為諸侯。歷史學家司馬光把這一年作為他的傳世巨著《資治通鑒》的開篇,他在開篇裏悲憤地議論道:「嗚呼!幽、厲失德,周道日衰,綱紀散壞,下陵上替,諸侯專征,大夫擅政。禮之大體,什喪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猶綿綿相屬者,蓋以周之子孫尚能守其名分故也。」
這段議論的核心意思就是說:雖然周幽王、周厲王德行不好,周朝的氣數每況愈下,禮崩樂壞、問題一大堆,但是周朝還能綿綿不斷地延續下去,關鍵就是周天子還能夠守得住禮制的最大原則──名分。在司馬光眼裏,周朝之所以存續,就是周天子的子孫在根本的是非觀念上還沒有混亂。
不過,當時晉國的大夫欺凌蔑視國君,瓜分了晉國,作為天子的周王不能派兵征討,反而對他們加封賜爵,讓他們列位於諸侯國君之中,周朝在禮制方面的道德規矩、是非觀念就因此喪失!
周威烈王分封韓、趙、魏為諸侯,看似一件小事,但恰恰是這件看似徒具形式的小事,開啟了戰國的亂世,徹底動搖了周王朝存續的基礎。自周平王東遷後,周室衰微,周天子對天下的控制力大減。這個時期的特徵就是,雖然周天子的實權沒有了,但名義上還是天下的共主,大家也還遵循着君臣之間的一般規則、秩序。
不過,周威烈王破壞了君臣之間名分的大義,承認了即使是亂臣賊子,只要有力量就可以當諸侯王,於是周朝天下的是非觀念、秩序崩潰,大家不再講求道德、是非、規矩,而是比較誰的拳頭更大、更硬一些,於是各國互相攻伐、天下大亂,最後的結果是先民後裔幾乎滅亡殆盡,慘不忍睹。
民眾是非觀念模糊
借古鑑今,香港近日似乎也有些越來越亂的徵兆。非法集會、暴力衝擊、民眾互鬥,都有些禮崩樂壞的味道,社會瀰漫着一片不講是非,不講法律,只講立場,靠群眾力量壓服對手的氣氛;執法的警察,動輒得咎,對於違法的行為也經常不能堅決執法。
社會的混亂局面在擴散,民眾的是非觀念也越來越模糊,如果整個社會向這個方向發展下去,香港就會逐步變成一個無規則、無是非、無秩序,力量變成唯一評判勝負標準的地方,就會像戰國時代一樣,各種勢力惡鬥,普通市民遭殃。
回溯香港社會逐步走向混亂的根源,「違法達義」這個觀念的流行、被有些人大力宣傳恐怕是源頭之一。「違法達義」這個說法一出,在民眾心裏,違法似乎就不再是一件確定的壞事,反而常常被披上一層高尚的外衣,成為了公義的正義行動。
雖然從道理上來講,自己認為的公義或者媒體或者一部分人口裏的公義,並不是別人、別的群體或者社會大眾認可的公義,並不能據以犯法,破壞別人的利益。一個民主、自由的社會,起碼要尊重別人的權利,不能肆意侵犯別人或公眾的利益。可是現在香港有一些人,為了自己認定的公義,就是要用犯法、侵害公眾或他人利益的辦法來向政府施加壓力,他們口裏的公義其實就是對那些被侵害者的不公義。
違法者不願意遵照法律接受處罰,執法者也不願意遵照法律嚴格執法,法律的權威性、嚴肅性就被大打折扣,社會普遍的守法觀念開始備受衝擊和顛覆。如果大家都認為自己的訴求最正當、最符合社會公義,就必定會產生互相對立;若紛爭無法解決,就只有依賴法律來裁決。所以,如果法律不被尊重,社會守法的觀念被打破,爭議將無法處理,社會的混亂就無法避免。
周威烈王用破壞周朝最後僅剩的君臣名分觀念開啟了戰國亂世,現在香港很多人同樣用「違法達義」及事實上的不守法破壞了社會的守法觀念和秩序,更有甚者,有人還進一步提出「有時候暴力可能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試圖打破社會對爭議雙方應「非暴力」的普遍共識,進一步為暴力犯法張目。
「違法達義」觀念的流行,為部分人犯法提供了理論依據,顛覆了很多人的守法觀念。在「破窗效應」之下,守法會越來越難,譬如堵塞道路明明犯法,但既然警方不追究,那就會鼓勵更多人有樣學樣,產生「他能犯法為什麼我不可以犯法」的破壞心理,犯法者就會越來越多;如果社會主流「非暴力」的共識被顛覆,那大家就會不用法律而用暴力解決問題,社會的秩序就會蕩然無存。
香港社會要想避免進入全面混亂,社會就需要重新回到守法的共識上,執法者也必須公正、嚴肅執法,社會和執法者都不能搞雙重標準,為自己支持的違法行為開脫,否則法律就沒有嚴肅性,社會也就很難恢復平靜。
華大證券首席宏觀經濟學家 楊玉川(逢周四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