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博客时代,我就养成了每天看韩松落博文的习惯。与一系列写作类似文章的人相比,韩松落并不满足于文章“能读懂就行”“能说清就好”,他始终在精炼文字,甚至是精炼每一个字。这样做的结果是,读他的文章,如沐春风,每个字组在一起,便是暖风拂过面庞,遍体舒泰。
韩松落的文字,有种“温柔”之风,即使在表述那些他并不甚喜欢的事情时,也带着深深的悲悯之意。透过这种文字,仿佛能感受到世事的温情。
《老灵魂》集结了韩松落谈音乐、谈音乐人的散文。当然,他谈的,主要是上世纪七八九十年代的流行音乐,以及那个时代的流行音乐人。充满“招牌感”的韩氏语言,温柔地写就音乐,娱乐评论,音乐人的那些故事。
韩松落说,“一个时代足够繁华的标志,是永远有人有事可供多年以后进行挖掘”,音乐史上的七八九十年代,也是“足够繁华”的时代,因为,多年之后,他一个写字的人,也能从其中挖掘出那么多惊喜,以及“意想不到的繁华”。
书分“纯真年代”“青铜时代”“繁弦急管”“私房歌”四辑。那些曾经近乎“辉煌”的名字,邓丽君,凤飞飞,刘文正,黄舒骏,李碧华,张露,陈歌辛……那些流传极广的音乐,《未央歌》《金缕曲》《心雨》《玫瑰,玫瑰,我爱你》……那些现在依然被人们频频怀念的乐队,Beyond、ABBA;那些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有杰作传世的著名音乐人邓雨贤、周梦蝶、李泰祥、梁文福、刘家昌……那些歌曲留传,面目却已模糊的歌手,刘蓝溪、陈达、张琼瑶……都被韩松落记录下来,甚至是以为他们“作传记”的方式,来书写,来记忆。
对于流行音乐来说,“流行”本身似乎就意味着有保鲜期,有保鲜期,就会过期。过期,就是过气,不再受欢迎,不再被记住。韩松落的温柔处在于,从那个年代走过,他记住了过往的碎片,也期待将这些碎片保留下来。他追寻那些下落不明之人,回顾过去,书写现在,描绘未来。
没有因,便没有果,韩松落记录的,是我们长长的来路,便如那一曲婉转曼妙的歌曲《望春风》,由陈一郎、邓丽君、陈雷、张杏月、王磊、李碧华、齐秦、陶喆唱过n个版本,而作者,却是1944年已经离世的邓雨贤。从上个世纪,一直延续到这个世纪的绵长感情,是今天娱乐圈的基石。
书中,纯真年代部分,写得是港台流行音乐;青铜时代,写的是大陆流行音乐;繁弦急管,写的是世界流行音乐;私房歌,算是韩松落夹带的“私货”,写的是他偏爱的音乐。但无一例外,他都像个老侦探那样,探索音乐、音乐人风光背后的故事。
温柔的韩松落,不忍心让曾经的记忆,曾经存在的时代付诸流水,于是他要写下来,以备后人追忆。也是因为,他温暖的心底,从不曾真正忘记那些感动。比如,他写,总是有人谈论听音乐的器材,谈音乐的技术、格律,但他记忆里最难忘的声音,都来得不那么正式。从小,他在新疆农场的平房里,听篝火边的歌唱,星星点点几堆火,歌和烟一起升上天空。那是新疆的民歌最初给他的感动。那份虽然算不上“正式”的音乐,却一直留在他主忆深处,22年后,听到Vitas的歌,想起1984年的新疆;在甘肃深山里,听到隐约的歌声,想起80年代,90年代……那些流离中的声音,是最容易记得的感动。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会写下《老灵魂》的原因--温柔的人,总是有一颗易感的心,总是会记得,一路走来的那些难忘片断。
同时,他的笔端,也让我们看到了繁华背后的故事:比如在“青铜时代”中记录的20世纪80年代最红歌手张蔷。在声名最盛时离开,又于2013年复出,她经历过的繁华与悲凉,各种背后掌故,各种独属那个时代的原因,被韩松落缓缓道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娱乐评论,而是人生故事了--时代与人,是不是时过境迁,便“事如春梦了无痕”?起码在韩松落心里,不是这样的。他的温柔以待,他的深情笔调,终是记录下了那个繁华时代的点滴。
如果,对那个时代没有记忆呢,《老灵魂》还有没有阅读的意义呢?作为喜爱韩松落文字的人,我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无须多虑。他的每一篇文字,都像个睿智的老人坐在火炉边讲故事,故事有因有果,有态度有内涵。他能讲出凤飞飞与邓丽君的人生异同,也能讲出工厂女儿艾敬为什么是那个美好年代最坚实的组成部分,更甚者,他还讲出了那些跌宕起伏的命运,在时代巨轮中沉浮的人生。
是的,韩松落的文字,就是这样富于多样性,有八卦,有成长,有历史,也有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