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美國印象派十人幫Joseph De Camp作品

　　近日，一美國高中女孩畢業舞會穿旗袍引起了廣泛議論，有人認為這種“文化挪用”實在不妥，這位白人女生穿著旗袍的照片在網絡上發表後，受到了數千條表示不滿的留言。

　　我覺得，這事不應該這么嚴重。就像一些人對《妖貓傳》中混血面孔的楊貴妃看不慣一樣。殊不知，文化本身，正是各個民族、各種文明交流碰撞的結果。波普爾將人類創造的知識、文化等智力成就看作構成世界的客觀精神世界，它們即是獨立的、自主的同時也對精神世界和物理世界產生作用。而人們自己創造的文化內容，一旦存在，就有了自己的生命，並遵循自己的發展規律，它們會產生以前不能遇見到的結果，會產生新的問題。旗袍就是這樣，發明這個款式和穿法的我們，在發明之初是無法預見它會被一位美國女生穿上，更無需為這種行為進行評判。如果我們將眼光放得更遠一些、心態更包容一些，也許就不會對這位高中女孩如此苛責。畢竟，如今也還沒有哪位西方人跳出來指責、嘲笑我們穿上西裝革履的樣子。

　　回想幾十年前，改革開放之初，正直我的成長年代，人人都爭先恐後地想學習好粵語，如果能夠完整地唱出一首粵語流行歌曲，在那個年代就會有無數的追捧者。粵語文化在那時，代表了一種來自更加先進地區的文化潮流，但後來我們就發現，我們所學習的港台風，多是來自日本，而日本的模仿對象卻是來自美國。在商業文化現象中，美國成為各個地方競相模仿的文化母體。

　　而在一百多年前，這種模仿的路徑剛好相反。剛剛站立起來不久的美國人民還沒有自己的文化自信，他們首先得去歐洲學習鍍金。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Joseph De Camp作品

　　20世紀還沒有到來之前，歐洲開始掀起一場藝術革命。馬內、莫奈、梵高等一批西方老中青年藝術家，從日本的浮世繪吸收了營養，從而打開了西方現代的文化之門，逐步超越了東方。一個因為諷刺譏笑的名詞——“印象主義”，開始在以巴黎為中心的歐洲藝術圈中出現，而出身於這個時代的美國藝術家們迅速趕上了這個潮流。

　　折扇、青花瓷、古典的屏風，或者幹脆就讓模特穿上漢服、旗袍，在一百多年前，美國的畫家們開始進行“印象主義”嘗試時，常常借助一些東方文化的符號或者道具來進行藝術革新的，在那時的美國人眼中，中國的這些元素就是高貴、典雅、革新且時尚的代名詞。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Joseph De Camp作品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Robert Lewis Reid作品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Robert Lewis Reid作品

　　一開始飽受爭議的印象主義借助了兩大工具達成了自己與世界的和解。一是照相技術的發明——這讓人民群眾恍然大悟，原來急速運動的瞬間以及戶外的光影效果，與自己長期形成的審美知識是那么不同，如果你退後幾尺看看這些印象派的畫，就會知道，他們正在嘗試表現一種更真實的圖像;二是，日本的浮世繪傳到了歐洲。當然這應是借助了美國鬼子的幫忙。1852年,美國海軍准將馬休·佩裏率領艦隊進入江戶灣(今東京灣)岸的浦賀,敲開了日本的大門，從此日本長達200多年的鎖國政策開始逐步崩潰。而此後，從日本到歐洲的貨運開始發展起來。

　　而那個時候，日本的傳統繪畫浮世繪也開始了自己的革新，擺脫了長期延續中國繪畫的曆史傳承，將視角對准了市井，從構圖和題材上都有了創新突破。

　　浮世繪首先獲得人民群眾喜歡的是因為它的小黃畫，但它的創作者也反過來，將人民群眾的勞動生活作為主要的表現對象。這些浮世繪圖案的紙張，常常被用塞近遠洋輪船的貨櫃，防止因為顛簸而損害貨物。在這些圖案一傳到西方後，立即讓印象派們獲得了靈感，他們開始深入借鑒和模仿這些繪畫形式和風格，打破了歐洲繪畫留下的條條框框。我們從梵高當時模仿的這些歪歪扭扭的毛筆字就可以看出，當時的畫家們對日本浮世繪是多么推崇備至。

　　《雨中橋》梵高1888年臨摹日本浮世繪作品

　　所以說，當時的藝術與如今我們商業文化的模仿路徑剛好相反，美國模仿歐洲——歐洲模仿日本——日本模仿中國，當然那模仿這個詞用的可能有些武斷和偏頗，你可以把它設想為一個中性的詞組“互相借鑒、吸取營養”等等，這樣你在講述給別人聽的時候，就更加嚴謹和保險了。

　　總之，如果要做到文化自信，甚至輸出文化或者精神，讓別人崇你，媚你，那還不僅僅是穿一件旗袍那樣的事情。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Frank Weston Benson作品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Thomas Wilmer Dewing作品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Thomas Wilmer Dewing作品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Frank Weston Benson作品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Frank Weston Benson作品

　　美國印象派十人幫Joseph De Camp作品

　　附錄：有關美國印象派的“十人幫”

　　“十人幫”不是一個反動犯罪團夥，英文稱呼是Ten American Painters，也簡稱為THE TEN，但很多人都翻譯成“十人幫”，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其實就是由十位畫家組織的一個畫派，他們持續20年，每年舉辦自己的年度展覽。在1897年下半年在美國藝術家協會注冊成立。這十位畫家分別是：Childe Hassam, J. Alden Weir, John Henry Twachtman, Robert Reid, Willard Metcalf, Frank Weston Benson, Edmund Charles Tarbell, Thomas Wilmer Dewing, Joseph DeCamp, 和 Edward Simmons。 Abbott Handerson Thayer 和 Winslow Homer在成立之初時也曾要求加入，但被拒絕了。這十位畫家大部分都曾經在歐洲學習過，近距離接觸過當時的印象派，他們主要在紐約和波士頓一帶活動。

　　關於這十位畫家的名字，中文翻譯的各個版本都有。一下就本文提及過作品的幾位畫家做簡要介紹：

　　1，Joseph De Camp：(1858年11月5日- 1923年2月11日)出生於俄亥俄州辛辛那提。1870年下半年，他和同學到慕尼黑的皇家學院學習，之後去了意大利的佛羅倫薩，1883年回到波士頓。De Camp是波士頓學院的領導Edmund C. Tarbell)(也是十人幫之一)和Emil Otto Grundmann的手下，他重點畫人物。不幸的是，1904年波士頓發生一場大火，燒毀了他早年數百幅作品，1923年2月11日他於佛羅裏達州博卡格蘭德逝世，享年65歲;

　　2，Thomas Wilmer Dewing：他於1851年5月4日出生於美國馬薩諸塞州，曾在巴黎學習深造，1938年11月5日逝世，享年87歲;

　　3，Frank Weston Benson：(1862-1951年)，弗蘭克·韋斯頓本森 ，經常被稱為弗蘭克·W·本森 (1862年3月24日- 1951年11月15日)是來自美國馬薩諸塞州塞勒姆，他的寫實肖像， 美國印象派畫，水彩畫和銅版畫著稱的美國藝術家。 他開始了他的職業生涯畫的肖像傑出的家庭和美國國會圖書館的壁畫。 他還制作了大量的油，洗淨，水彩畫和銅版畫的野禽和景觀。他常以不同媒介創作肖像、野生動物、風景等主題，受莫奈的風格影響明顯主要創作理想化的人物及風景，善於捕捉反光，呈現美國人的優美、尊貴、典雅。

　　4，Robert Lewis Reid：(1862年7月29日- 1929年12月2日)美國印象派畫家。他出生於馬薩諸塞州的斯托克布裏奇。1884年搬到紐約市，就讀於紐約藝術學生聯盟，1885年到巴黎在琪朱利安學院學習。1889年回到紐約時，主要畫肖像畫，後來成為藝術學生聯盟和庫柏聯盟的一位導師。他大部分作品主題集中在描寫青年婦女。作品往往是非常裝飾，該風格使他成為著名的裝飾壁畫和彩色玻璃外觀設計師。1897年，裏德從美國藝術家協會退出，加入到“十人幫”。1929年12月2日他死於紐約克利夫頓斯普林斯。享年6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