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是中國制茶、飲茶大變革的時期,大批文人墨客、癡迷的茶人留下數量眾多的繪畫、詩詞、書籍,生動記錄下明代先人獨特的葉茶泡飲美學--品茗環境、茶器選擇、空間設計等等,如茶空間追求自然、閒適古樸,幽雅清靜,有蕉葉、奇石相伴;茶杯以潔白、純白為上;煮茶風爐以「苦節君」竹茶爐為尚,象徵君子守節有為;茶壺則以宜興砂者為佳。青茶
明代茶畫喜以盧仝作為主角描繪,這位唐代詩人、隱士,不圖仕進,嗜茶,所作《七碗茶歌》為愛茶者所樂道。唐寅、丁雲鵬等人的茶主題繪畫多以他為主角。
明代飲茶習俗大變
飲茶方式在明代出現了一大變革。洪武二十四年(1391)明太祖正式廢除福建建安北苑團茶進貢,禁造團茶,改茶制為葉茶,從此改變了唐宋以來飲用末茶為主的習慣,點茶法漸行消失,飲茶改為煮沸水冲泡,再注入茶杯飲用。
明代葉茶用容量較小的茶鐘、茶杯,方便觀察茶色的白瓷受到青睞,另外,泡茶的茶壺、煮水壺用宜興紫砂或朱泥茶壺。文震亨《長物誌》中說:「茶壺以砂者為上,蓋既不奪香,又無熟湯氣。」馮可賓在《岕茶箋》中亦說:「茶壺,窯器為上,又以小為貴,每一客壺一把,任其自斟自酌,才得其趣。……壺小則味不渙散,香不躲擱。」
明代文人飲茶風氣,極富特色,除要求茶器外,亦對茶品、泉品、茶友、賞器、聞香、插花、擇果等有諸多要求,而幽人雅士則以擁有屬於自己的茶室為要,在書齋一側建構茶寮,成為必備條件之一。茶寮「構一斗室,相傍山齋,內設茶具,教一僮專主茶役,以供長日清談,寒宵兀坐,幽人首務,不可少廢者。」這些對茶事的虔敬及形式均具體呈現於明代的繪畫中,進而今天的我們能一窺明代文人對茶的熱情。
執著營造審美氛圍
品茶、賞書、鑒畫是明畫中常見的文人休閒雅事,明代花藝大家袁宏道把品茶列為上等生活藝術,他說「茗賞者上也,譚賞(清談)者次也,酒賞者下也」。明代文人、茶人對品茶環境、空間的選擇,審美氛圍的營造更為執著,在繪畫及茶書中均充分反映出來。唐寅、文徵明、祝允明、王問等都是仕途不遇的文人,對文人四藝--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又都嗜茶、精於茶事,留下不少品茶代表作,不僅帶動晚明文人茶風鼎盛,而且還將茶畫、茶書的創作引領至高潮。
明代茶書一再強調品茗時對茶水、器具、環境、人數、心情、氛圍的規範,提出品茶「十三宜」與「七禁忌」。陳繼儒的《茶話》中談及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是名施茶。」張源的《茶錄》中則說:「飲茶以客少為貴,客眾則喧,喧則雅趣乏矣。獨啜曰幽,二客曰勝,三四曰趣,五六曰泛,七八曰施。」
明人講究飲茶空間,反映在明人畫作中,唐寅的《煎茶圖》軸、《品茶圖》軸,陳洪綬的《譜泉》,丁雲鵬的《盧仝烹茶圖》等等,多為一人獨啜,或二三知友評書鑒畫,一旁侍僮或汲泉,或準備茶事,呈現文人悠游茶事的情趣。
品茶用甌 白瓷為良
宋元時代吃茶,使用碗壁較高、較大型的茶盞,又稱茶碗。明代宜興朱泥茶壺出現,《盧仝烹茶圖》畫上白衣盧仝,座前朱泥鬲形泡茶茗壺,紅衣赤腳老嫗於銅茶爐上的以朱泥單柄壺燒水煮茶,表明其為明代中期以后的泡茶法。明代畫家筆下描畫的通用茶器還有墊布上擺放的小型白瓷茶杯、朱漆茶托等,與茶書記載明代「品茶用甌,白瓷為良」、「純白為佳」或「潔白如玉、可試茶色」相吻合。
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的丁雲鵬《玉川子煮茶圖》,描繪白衣襆巾的盧仝,持白羽團扇,注視青銅風爐上的煮泉朱泥單柄壺。一旁紅衣老嫗手捧蓋盒,另一侍者則手持提梁朱泥壺。茶器陳設奇雅自然。
另一幅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明人煮茶圖》也是三人組合,於墨竹芭蕉下烹茶。白衣主人手持團扇扇火煮泉,銅爐上所置為宜興茶銚,背后花石桌上陳設茶壺二把、茶葉罐數個,另有白瓷茶杯、朱漆茶托一組,以及雙耳香爐與朱漆香盒等。茶器陳設齊備,於庭院蕉石前烹茶,充分呈現明人講求茶飲空間的表現與美學,與《茶疏》中談到適宜品茶的時空與趣味,如「心手镕適、聽歌拍曲、鼓琴看畫、明窗净幾、茂林修竹、課花責鳥、小院焚香、清幽奇觀、名泉怪石」等相互呼應,這是明代文人品茶的理想境界。
現藏於無錫市博物館的丁雲鵬《煮茶圖》有對環境的特別描繪,園中有各種花草奇石,茶几上下蘭蕙、盆景;畫上不同材質的器物尤其豐富:竹編茶爐、宜興砂陶單柄壺、籐編籠子、宜興陶壺、白瓷茶葉罐、白瓷茶杯、朱漆茶托、青銅香爐、朱漆香盒、螺鈿方套盒、花石茶几、青銅豆形器、泉罐、茶食蓋盒等。其中竹茶爐是明代文人最為推崇的茶器之一,并影響清代乾隆皇帝,終其一生喜以竹爐烹茶。